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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另一个我”

2016-03-24 13:14 作者:俞菀 来源:半月谈网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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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众文化打上互联网烙印,“精分”(精神分裂)这个词成为不少年轻人自谑时的时髦用语——这个时代的“我”,和“另一个我”并存着,犹如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在过去与现在、现实和理想的切换中,或围观吐槽,或振臂呐喊。有人走遍世界,在旅途中寻找“另一个我”,有人在“二次元”世界里,绽放头脑的烟火。“在隆冬,我终于知道,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家们所说,在精神世界寻找与自我的和解,才能获得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理想中的“我”太牛,现实中的“我”太傻?

一位采访对象曾这样自我剖析:我一直认为有两个“我”存在,一个是现实中的我,胆小、懦弱、无知,责任感不强,有拖延症,情绪控制能力差。优点也有,比如做事认真等等,但总体来说,并不令周围的人或自己感到满意。另一个是想象中的我,或者说,是一种理想型人格:有智慧、有担当、有魄力,有布拉德·皮特的硬气,有约翰尼·德普的妖气,还有超人、蝙蝠侠、齐天大圣的霸气。

最后,这哥们用一句话概括总结,那就是“理想中的我太牛,现实中的我太傻”。当事人一笑了之,作为听众却越回味越有膝盖中枪的感觉。

两个“我”相互矛盾,甚至相互鄙视的状态,在当下不少年轻人的精神世界中盘桓。

北京某政府部门工作的小程说,每次面对领导训话,现实的“我”习惯于逆来顺受,可心里却有另一个我在叫嚣,“关我什么事啊,我早饭都没吃呢你就开骂”。领导一句“看重你”、“培养你”,就能让现实中的她无怨无悔地加班写材料,可心里的她却说:“小样你多傻啊,别人不愿意干的活让你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已过而立之年的赵颖(化名)最近正在遭遇婚姻危机。突然有一天,她被拉进了小学朋友圈,大家不断拼凑起的回忆碎片,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过去的我好像从角落的盒子里突然跑了出来,带着满身尘土与光芒,嘲笑现在的我有多么狼狈。”

理想的“我”鄙视现实的“我”太懦弱,现在的“我”鄙视过去的“我”太单纯。这种两个“我”的纠结与矛盾,使一些年轻人的性格变得优柔寡断,前后矛盾,甚至内向自闭,进而影响他们为人处世的态度。

有一位“知乎”网民,用他和女友的经历举例:“接触得久了,我发现她和我以为的‘她’相差很大。不断矛盾与纠结使得自己的态度前后不一,最后女朋友毅然离开了现实中的‘我’。虽然万分不舍,但是理想中的‘我’却跟现实中的‘我’说,她和你在一起不快乐,她值得更好的男朋友。”

今年读初三的“小王子”,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母异父的姐姐住在一起。复杂的家庭婚姻关系,让他很小就学会了靠自己,并在长辈们面前展露乖巧的一面。他成绩优异,从不打架闹事,还会跳拉丁。可是有些夜深人静的时候,阳光“小王子”却变身成“暗夜男”,“感觉自己行走在黑暗中,一不小心就猥琐了。好像必须摧毁些什么,才能发泄心中的怨气。”

寻找“另一个我”:现实与头脑里的旅行

“我”与“另一个我”并存,是当今时代的产物吗?正如冯唐在《一个人的“二十四史”》中感慨:没有比现在的人更变态的物种了,夜晚应该黑暗,眼睛发出绿光仰望天空,现在的人发明了电灯。山应该是最高的,爬上去低下头看到海洋,现在的人发明了高楼。人应该凑在一起,坐在相对宽敞的户外,没有主题地聊天,现在的人发明了互联网……

其实,“我”与“另一个我”的反思早已在历史长河中被文人墨客反复提及:南宋词人蒋捷的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听雨”主人公,辛弃疾的“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还有太多的“追往事,叹今吾”,总是一个在场,一个隐匿在很深的远方。

两个“我”的矛盾与惆怅,究竟有没有和解之法?古人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当今时代的年轻人却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寻找。

“2012年7月14日,我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开始了环球之旅。我在经过的各个国家,寻找和我一样出生在1990年10月5日的年轻人。探访彼此的生活,交换双方的梦想。”90后纪录片导演杨帆,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加入了当代“中国骑士”的行列。

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性格不同、身世各异,犹如每个人或想拥有、或想逃避的另一面。杨帆用镜头记录下这些不同侧面的“我”,也用镜头证明了这些“我”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努力地生活着。“谁没有伤痕?无论如何,我不应该被‘明明所有人都在面对’的那部分击倒,重要的是不要失去对生活之爱。”

一些人信奉“年轻就要出发”,也有一些人在“二次元”(引申为“架空世界”)迸射激情与火花。犹如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惶然录》中所描述的“头脑里的旅行”:这种旅行指向我未知而向往的世界,或者指向纯属虚构和不可能存在的地方。

“二次元”有什么?“有一群生死相依的伙伴,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充满奇迹和希望,有完全确定的爱,有变强、守护的机会。”关注人数超过35万,发帖数超过400万的百度“二次元吧”用户如是说。

“二次元让很多人理想中的‘我’有了一个出口,让那些温暖和幸福不再遥不可及。”中国年轻一代二次元文化社区Bilibili高级战略顾问邓博仁说,用ACGN(二次元界)的文化氛围来平衡现实中的“我”的各种不完美。亿万的中国年轻人,正在二次元和现实世界的连接中,保持并呵护着一份纯真。

在隆冬拥抱不可战胜的夏天

在阿尔贝·加缪等存在主义哲学家们看来,“我”与“另一个我”的和解,或许是人类的终极命题——人在面对艰难而机械的现实生存时,每天都要按照一个节奏和生活模式来生存,必然要产生出这种荒诞感来: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活?我为什么不能以其他方式生活?可是,偏偏你就不能以其他方式生活,你还必须要以你现在的方式生活。

回顾中外优秀的影视作品,荒诞的题材背后却总有丰富的人文情怀。有人在理想和现实的落差中自暴自弃,如《禁闭岛》中的幻象,《惊魂记》中的犯罪,也有人从分裂中孕育出勇气,成就了创造,比如《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比如《美丽心灵》。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心中的老虎和平相处,但谁都能拥有和苦难并行的阳光。道林·格雷用灵魂敲碎肉体,获得人生的安慰与补偿。《鼠疫》中的里厄不在困难与无效面前低头,用坚韧去反抗灾祸……

加缪说,“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或许这种人生的修炼很艰难,却值得尝试和拥有。正如这个时代或许并不完美,却依然值得我们去奋斗。“价值是多样的,奋斗是多彩的,道路各有千秋,成就不拘一格。”请允许我借用王蒙在《点亮人生的智慧》里的话来铺陈展望:“人生是一个过程,是一个时间段,是一次能量释放反应,重在投入,重在尽力。”“尽力尽情尽兴尽一切可能了,这就是黄金时代,这就是人生的滋味。”(专栏特约撰稿 俞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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