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社科院院长刘志彪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让金融成为一池活水，更好地浇灌小微企业、“三农”等实体经济之树。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社科院院长刘志彪在接受半月谈记者专访时说，当前我国经济面临“实体经济不实，虚拟经济太虚”的问题，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增加优质金融资产供应。

半月谈记者：您认为当前中国经济“实体经济不实，虚拟经济太虚”，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

刘志彪：中国经济目前的主要问题，有一二三产业的失衡，也有地区间的失衡，而更关键的是“实体经济不实，虚体经济太虚”的问题。“实体经济不实”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产能过剩严重，二是要素成本上升速度太快，直接导致实体企业亏损严重，甚至破产倒闭。大批企业家因为不看好实业，转向虚拟经济。

“虚拟经济太虚”主要表现在利率和汇率偏高，导致三个问题，第一，出口导向型的中小企业容易破产。第二，引发大量热钱以贸易和投资方式进入中国市场，带来房地产市场进一步泡沫化。第三，资产价格过高。比如股市，虽然现在股价低，但价格还是虚高。四是债务率高，特别是地方政府债务。

半月谈记者：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当前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的失衡状况？

刘志彪：我认为两大经济体系失衡的内在原因，不是我国的金融业发展过度，而是因为我国优质金融资产的长期短缺，也就是金融市场不够发达，金融工具和金融产品稀少，投资者投资渠道单一。这种短缺对中国经济发展和增长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直接导致资产价格泡沫化。

第二，直接导致我国长期累积的产业结构矛盾无法通过市场机制正常解决，尤其表现为产能过剩行业不能进行市场化调整。

第三，优质金融资产的长期短缺，直接导致我国非常缺乏稳定的长期资金。目前我国基础设施领域的长期投资主要依靠政府投融资平台、商业银行的短期贷款长期化使用和土地资产作为抵押。这使得很多长期投资项目负债率过高。

下一步我国将进一步推进新型城镇化战略，就需要大量长期稳定的建设资金，尤其是股权性资金。因此，未来改革中增加长期投资资金的供应，特别是增加股权性资金供应，就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政策取向和战略议题。

第四，优质金融资产的长期短缺，直接导致我国货币超发的压力，是我国经济发展长期处于粗放化格局的直接原因。因为优质金融资产的短缺，我国存量资产无法盘活，增量资产也无法优化，导致经济体系存在着一方面不断吸收新增资源和流动性，另一方面又不断地沉淀资源和货币的现象。

半月谈记者：针对这种情况，您认为当前应当采取什么措施？

刘志彪：我认为当前，应通过制度创新增加高质量的金融资产供给。这是可行的“阴阳平衡”战略。当前要反对的是主张通过抑制金融活动来均衡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间矛盾的思路。

半月谈记者：您认为当前比较优质的金融资产有哪些？

刘志彪：我认为像余额宝、财付通这样的金融资产就属于优质金融资产。这类金融资产相对而言风险较小。

余额宝的运作方式，是把居民的银行存款抽出来放到余额宝里面去，再由它交给货币基金，由货币基金再放回市场里面进行银行间交易，再把收益还给储户。银行无形中被挖了一块肉，感觉痛了。

有人问，既然这个收益相对比较高，为什么银行不去做？事实上，银行很容易做，但作为垄断者，银行不愿意去做，同时，余额宝、财付通的收益率比银行存款高，这说明银行的效率有问题。

余额宝等进入这一市场之后，增加了竞争，让储户利益增加，也让优质资产增加供应。余额宝有几千亿的存款，说明有很强大的群众基础，也说明中国的优质金融资产是短缺的。余额宝进来之后吃掉了银行的存款这部分利润，银行最好的反应是：我也进来，把你打倒，而不是不准它做。因为有了竞争，储户可以得到好处。

半月谈记者：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深化流通体制改革，清除妨碍全国统一市场的各种关卡，降低流通成本，促进物流配送、快递业和网络购物发展。充分释放十几亿人口蕴藏的巨大消费潜力。您是怎样看待统一市场的问题的？

刘志彪：统一市场这个概念虽然相对抽象，但是非常重要。

中国有13亿人口，市场很大，但过去市场是扭曲分割的。比如汽车行业，以前江苏省内就有十几家汽车厂，有的一个厂一年只生产几十辆汽车，这样的企业也能赚到钱，除了价高，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市场分割。这个地方不允许那个地方的车上牌照，那个地方不用你这个地方的产品，有的地方甚至还下发红头文件。

分割的市场，导致两个问题，第一，很难成长出规模企业。第二，不能够发挥国内市场大的优势，不能够形成强大的能量来吸收国外的优质生产要素。

从中国发展创新经济的角度来讲，市场规模不够大，就很难发展自主创新经济。在市场比较小和不规范的情况下，企业通常会选择出口。中国的企业为什么喜欢出口？因为国内市场成本高，反而国际市场容易拓展。正常的企业发展应该是先在国内形成自主创新品牌，形成规模，然后再出口。（记者 何晏 郑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