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巫溪县检察院职务犯罪侦查局教导员周荣。程丁 摄

要开口说话，就得用手按住脖子上食指长的伤疤；实在疼痛不能说，就赶紧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意见递给同事。

44岁的周荣，是重庆市巫溪县人民检察院职务犯罪侦查局的教导员，2012年4月被诊断出甲状腺乳头癌。在切除甲状腺和半边声带后，他没有去“清闲”岗位，仍坚守在职侦一线，以法律的名义守卫公平正义。

办案是最有效的治疗方式

1997年3月，精通会计业务的周荣被调进巫溪县检察院职侦局，从一名普通侦查员做起，到侦查科长、教导员，17年从未挪过职侦局的“窝”。“这辈子就爱干这行。”周荣说。

开口说话就抬手按住脖子上的伤疤——这一“招牌动作”，其实是为了说话时能发声更大些。手术后，他的说话声音很轻，也愈发沙哑。

周荣出院第13天，巫溪县某司法机关工作人员龚某徇私枉法案发。在“动”龚某前，不少同事担忧其反侦查能力强，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并非易事。

周荣找到领导，要求参与侦查。虽然领导和同事都试图阻止，希望他能多在家静养休息，但他依然固执地出现在案情分析会现场。

很想参与讨论，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周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开不了口就动笔，周荣把自己的意见写在纸条上和大家讨论：直接强攻不好破，先从危害结果查起，侧面突击证人。

按照这一思路，案件侦查开展13天，专案组就掌握了龚某的基本犯罪事实。周荣又与同事一起制定了周密的讯问提纲，并多次到犯罪嫌疑人的单位调查取证，案件很快就侦查终结。

“那时好想说话，真的要把自己急死了。”周荣说不出话时，经常急得双手狂抓大腿。

由于放疗导致咽喉溃疡，周荣几乎不能下咽食物，有时低烧头痛、恶心呕吐。针对他的身体状况，县检察院张超检察长多次找他交谈，想给他换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但周荣坚持要留在充满压力和挑战的职侦一线。

“做完手术后懵了几天，直到思考起工作才逐渐缓过神来。”周荣说，职侦局人手紧张，自己多做点，就能帮大家分担些，“多点事做，忙起来就能把病痛忘了。”对他来说，办案是最有效的治疗方式。

“老百姓的钱一分都别想贪”

巫溪地处重庆东北部，是典型的山区农业县。退耕还林、种粮补贴、农村合作医疗等涉农领域职务犯罪时有发生，占到该县检察机关查办职务犯罪总数的六成以上。“涉农职务犯罪涉案金额虽然看似不多，却直接侵害农民的切身利益。”周荣说，老百姓的血汗钱，一分也别想贪。

今年年初，巫溪县检察院接到群众举报：峰灵镇龙寨村村干部在发放惠民资金过程中中饱私囊。对票据和数字特别敏感的周荣在核实众多账单时发现，该村村支书、村长、村会计在协助乡政府办理退耕还林工作中，存在虚报冒领补助款情况。顺藤摸瓜，小案子最终牵出县扶贫办主任这条大蛀虫。该案目前已侦查终结。

周荣在案件查办过程中，注意从相关单位获取信息进行整理，从中发现和分析职务犯罪线索。基层检察院本来没有信息平台，在他的倡导下，巫溪县检察院建立了内容较为完备的惠农资金信息数据库，包括县发改委批准立项项目、近年所有招投标工程、石漠化治理工程、教育“普九”项目、水土流域治理工程项目、世界银行贷款水保等项目，涉及惠民领域的退耕还林资金、万元增收资金、种粮直补资金、生态移民资金、土地复垦资金、征地补偿资金、民政优抚资金、农村合作医疗等。数据库的建立改变了传统的侦查模式，在以信息化引领职侦办案的道路上迈出了重要一步。数据库建立后仅两年时间，巫溪县检察院就立案查办涉农领域职务犯罪案件14起，涉及18名犯罪嫌疑人。

“家人债”能欠 “人情债”欠不得

对于父亲和丈夫的角色，周荣谈不上称职。女儿已经高三，马上就要高考。这么多年，周荣没有去学校开过一次家长会。与妻子结婚二十多年，周荣未陪妻子逛过一次街，更没有为她买过一件衣服。“我这辈子可以说对得起任何人，就是对不起我的家人。”周荣说。

尽管巫溪的房价不算高，但2011年前，周荣一家人一直在外租房子居住，整整租了10年。

“搬了八九次家，搬家都搬出经验了。”周荣对家人充满愧疚。如今，癌症每月常规治疗要花两三千元，复查一次得五六千元，半年放疗一次2万多。巨大的医疗支出，让一家人原本就不宽裕的日子过得更为窘迫。

妻子从来没有因为经济上的压力埋怨过他，却时常因为他的“行踪不定”，与他吵架拌嘴。

“这也不能怪她，工作的缘故，没办法。”周荣说，职侦案件得保密，连家人也不能透露行踪。有一次出差，周荣把手机关了好几天。办完案件打开手机，妻子的来电短信提醒有十多个。

“她说我忙得忘了这个家，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好。”周荣心里明白，都二十几年的夫妻了，妻子的埋怨，其实是种担心。

周荣患病后，妻子经常在半夜偷偷哭泣。“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谈到妻子对他的爱，周荣笑得有些腼腆，他说，多亏妻子的悉心照顾，他的身体才能撑到现在。

“家人债”能欠，“人情债”却欠不得。在小县城，“人情关”很难过。为此，周荣给自己定下规矩：不接受吃饭、送礼，不给任何亲戚朋友说情。

“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法律。”周荣用这句话拒绝了很多人的“好意”。有人夸他铁面无私，更有亲戚骂他“六亲不认”。

“不是我不通人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法律与人情、法律与金钱、法律与权势的较量中，周荣始终让法律占上风。（半月谈记者 姜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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