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是永远的主题
如果说技术上的革新使得新海诚一代在大师宫崎骏之后仍能找到生存空间,那么在创作理念上主动寻求的“背叛”则成为他与新时代动漫自我精神觉醒的标志。有人曾很认真地将新海诚与宫崎骏作比较,例如他们的作品都对“自然”有着无限的敬畏和依恋,宫崎骏作品中的大自然真实,而新海诚的大自然则无限的广阔——好像世界越大越美,给人的感觉就越无力苍凉。
与宫崎骏作品中的童趣不同,新海诚更倾向于那些富有思辨意义的哲学概念,例如他对时空阻隔的频繁描摹:《秒速5厘米》是异地恋,男女主角儿时因一列火车的阻隔,以及成年后的错过;《星之声》是迄今所见最远的异地恋,发条短信都要跨越几个光年;《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干脆创造出了另一个时空;《追逐星星的孩子》则是用矿石收音机捕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并去寻找。毫无疑问,“距离”是新海诚喜欢并沉迷的主题之一,星空、原野、天空,这些广阔时空面前被唤起的无力感,意外地与内心一丝一寸的剥离相得益彰。
在新海诚大多数安静的叙述中,一切都是淡淡的,淡到我们感觉不过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而这时离别横亘面前。
如果说离别使得他的作品具有悲剧意义上的美感,那么其作品中关于时代大潮下高科技对人类内心的影响则赋予新海诚作品特殊的气质:白色高塔的出现,外太空文明的侵扰,还有种子岛冲天的火箭,是科技造就了童年的终结,造就了或远至8.6光年或近不过咫尺的分离……
“要以什么样的速度活下去,才能再见你一面?”《秒速5厘米》中,贵树和明里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渐渐远离。这一结局设定至今仍有争议,部分观众认为新海诚过于残忍,但在创作之初,新海诚就曾说,他希望作出一个“现在、这里”的故事,除了时空背景,更是要符合“现在、这里”的人们的生活与经验。
“新海诚长大了”
《国际先驱导报》:很多人认为你是宫崎骏的接班人,对此怎么看?
A:创作方面我受到宫崎峻导演不小的影响,但如果要说我是第二个宫崎峻,或者说我是宫崎峻的继承者的话,这可能是一个过度的评价,太高抬我了,我认为自己不可能成为在国际范围内像宫崎峻这样一个伟大的导演。
我跟宫崎峻年龄差别很大,价值观也有很大的差别,我认为我不可能做出像宫崎峻那样很有动力、有活力、鼓舞人心的作品。但是我相信也有一些作品是只有我才可以做出来的,比如说像《秒速5厘米》、《言叶之庭》。被广泛的大众所喜爱或者说所接受,对于我个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作为一个创作者,更重要的是做自己觉得更大的事情。
Q:与之前的作品相比,《言叶之庭》有一个变化,就是主人公最终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为什么?
A:的确,《言叶之庭》这部作品在日本公映之后,我被好几个人说“新海诚你终于长大了”。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主要是因为这部作品是在我对以往作品的反省、反思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尤其是像《秒速5厘米》和《追逐繁星的孩子》这两部作品,当时从收到的观众感想来看,自己想表达的信息或者自己想要传达的情绪,和观众实际接收到的信息可能会有很大差距,这一点让我有一种焦虑或者力不从心的感觉。在创作《言叶之庭》的时候我就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把故事想得更清楚,把信息表达得更准确一些。
Q:其实最初对于《秒速5厘米》的批评还有很多,例如格局太小。
A:创作作品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要展现这样的生活?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子。日常生活不像宫崎峻的作品里那样,每天都要去冒险,每天都要去打仗,每天去拯救世界,这样的情节不会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面。我所看到的生活里只有去便利店买东西、或者挤列车时不小心跟旁边的人有几句口角,虽然只是很小的事情,但是我们内心的情绪起伏和那些战争以及拯救世界是一样的。
有可能会发生但终究没有发生
Q:非常想知道动画创作之外,你在生活当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A:日常生活中的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大人,比如说我早上也早起不了,吃饭也不按时吃,虽然很尽力地遵守截稿日期,但是有时候也会邋邋遢遢。我还很喜欢喝酒,还有我也存不了钱。总之,我在日常生活当中是一个很糟糕的大人,很不称职的大人。
Q:在你的作品中,这个世界总是特别干净,特别有光泽,特别美,为什么?
A:我所制作的动画里面,视觉上面的透明度很高,空气都闪闪发亮,这可能和我生长的地区有关。我在日本的长野县出生长大,那里平均海拔1000米左右,周围有山有谷,光线明暗分明,空气也很新鲜,这对我脑海中那个世界的光线以及影像都有影响。另外十多年前我开始制作动画的时候,为了和当时用颜料来上色的主流相区别,我很刻意地增加了亮度和透明度,十年之前我就开始有这样的意识了。
Q:你也提到村上春树作品和你作品中主人公的联系,他对你有什么影响?
A:村上的作品在日本已经更接近被当做经典文学来看待。我个人来说,更喜欢他初期的作品,比如说《且听风吟》《舞!舞!舞》《寻羊冒险记》。他的一个特征在于非常注重有可能会发生但终究没有发生的一些事情情节或者是情绪,我很喜欢。
Q:除了执导动画片以外,有没有打算执导一些故事片,比如说村上春树作品改编成电影?
A:首先,要不要拍故事片,说实话我自己没有什么自信。首先我就没有自信能够很顺利地跟演员沟通。我喜欢动画,是因为这个行业的创作者或者从业者大多数都比较低调而且非常认真,面对着电脑只要画画都会觉得很开心很满足。所以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有机会把村上春树的作品做成动画片,这对我将是很大的荣幸。(记者 杨梅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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