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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光”时代

2019-02-11 09:47
来源:半月谈网

悠悠50载,跨越天堑,贯通南北,威镇长江。2018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南京长江大桥经两年修葺重新通车,再次迎来属于她的“高光时刻”。27个月的封闭大修,承载着殷殷期待;半个世纪的岁月洗礼,诉说着时代的记忆。这是一座桥的重生,更是一座精神丰碑的再塑。

50年前,南京长江大桥通车,锣鼓喧天,彩旗高挂,5万军民满怀胜利的喜悦,夹道欢庆,4辆公交并排的车辆长队通过长江大桥。50年后,“美颜”后的大桥揭开面纱,新成立的大桥特勤队配备喊话无人机全力护航大桥“新生”,数以万计的市民相约大桥,载歌载舞、取景摆拍。通车当日气温已降至零摄氏度以下,却阻挡不住人们上桥“打卡”的热情,人山人海的参观盛景堪比春运。

巍巍紫金山麓,浩浩扬子江上,这座昔日的“胜利桥”“争气桥”“革命桥”“战备桥”,如今再现当年雄姿,299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花灯经过改造更加节能,也更加光彩夺目,桥头堡上三面红旗和工农兵群雕还原成了本色,细致到6000颗铆钉都是“古法炮制”,大桥的维修过程更像是一个文物修缮的过程。翻新后的南京长江大桥,仿若一条时光长廊,从桥头跨越至桥尾,从1968年穿越至2018年,荣耀归来。

作为长江上第一座由中国自行设计和建造的双层式铁路公路两用桥梁,南京长江大桥似一条大龙在长江上默默守护了50年。她不仅仅是一座大桥、一个建筑物,更是承载着几代中国人深厚感情,代表着“中国制造”与“大国工匠”的经典之桥,也是中国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的载体,一段情感的寄托,一个时代的写照。

1968年国庆,南京长江大桥通车之日,新华社撰写消息这样描述:“十月一日凌晨三点钟,当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刚进入第二十个年头的时候,南京长江大桥铁路桥通过了驶向祖国首都的第一列客车——从福州开往北京的四十六次快车。当列车驶上被无数彩灯照得通明的大桥铁路桥时,车厢内一片欢腾。来自上海的产业工人、来自福建前线的海防战士和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革命群众,都为自己能乘坐通过南京长江大桥铁路桥的第一列客车而感到幸福和自豪。他们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争先恐后地挤到窗口观看钢铁长虹的雄姿……”

当时来看,南京长江大桥并不是长江干流上的第一座大桥,但她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里程碑意义。2017年8月,美国CNN新闻频道有过这样一则报道:“中国可能拥有世界上最长和最高的桥,但它们都不如南京长江大桥更具开创意义。当南京的这座双层大桥在1968年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它被视为一种创举。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是新中国在没有任何外国建筑师帮助下自行设计和建造的首座现代化大桥。”

南京长江大桥诞生于中国特殊历史阶段。事实上,整个20世纪六十年代,南京长江大桥、原子弹和人造卫星,都是最有分量和鼓舞人心的创举,大桥桥梁成为当时中国人民的精神脊梁,成为百余年来民族自强史的缩影。

也是从那个时期开始,中国开始了工业化的追求,为之后的经济腾飞奠定了基础,打开了局面。也是从那个特殊的时期开始,我们走向了一个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凡事都要自立自强、亲力亲为,许多时候要靠“试错”找到边界,到处都是机会、充满无限可能的“高光”时代。

带着“高光”时代的强大光晕,所有事物被拉入高速跑道飞速运转,不管是增长模式、商业模式,还是管理模式、教育模式,都在快速迭代。

“快”是王道,“变”是常态,每个人都自觉不自觉地站在了时代的“跑步机”上。这种自下而上的快速生长,促进了生产力,提高了生产效率,但过于强调“速度”而不是“水平”的提升,让发展少了一份沉甸甸的“质感”——我们可能拥有最长的供应链、性价比最高的劳动力市场,高精尖的产品却不够多;我们的收入提高了,消费升级了,焦虑却更多了,获得感也没有那么足了。

尤其是伴随着经济高速增长的改变,围绕工业化的“高光”渐渐消退,环境污染、产能过剩、过度举债、收入不平等、代际冲突等问题浮出水面;不再是“单边上扬”的产业增速,不再是“炒房就能赚钱”的简单逻辑;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让人焦灼,经济增长速度有所放缓让一些人感觉落寞,甚至悲观。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本杰明·弗里德曼有个著名论断:经济增长会影响国民性格。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人们会更乐观、自信,也更包容开放;在经济增长速度放慢甚至停滞之后,人们会变得相对狭隘、排外,更容易消极、悲观。

每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人,都要面对变化适应变化。相较于快速迭代、信息爆炸、物质过剩的当今时代,一些中老年人更怀念那个物质相对贫乏却“高光”闪耀,千难万难却更有“奔头”、咬牙奋斗的时代。然而,“高光”是无法永续的,当第一只“黑天鹅”“灰犀牛”出现的时候,人们意识到,那些激流勇进的日子里积累的“不稳定因素”需要消化、磨合与再平衡。

未来是什么样子?让人不可捉摸,没有确定答案。但记忆总是带着“对过往美好怀念”的滤光,让往事泛着怀旧的暖色调,使人安心,让人嘴角上扬。过去的传统与经验,值得我们保持足够的谦卑与敬畏,而在赛道转换、节奏变化之后,也需要我们打破僵化的思维,放下“唯快不破”的执念,寻求更多“成长”,而不只是“增长”。

春节前夕的一个午后,我来到南京长江大桥,看到桥下滚滚江面上的船只、桥上南来北往的车辆,以及头顶上时不时飞来的无人机,看着公路桥两边的栏杆上描绘祖国风景和当时社会主义成就的浮雕,总有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觉——这座“年过半百”的大桥看起来是那么朝气蓬勃,却处处透露出年代感。

站在大桥上,“新”“旧”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新”的不一定是好的,“旧”的也不一定是过时的。所谓创新,并不能简单理解为弃旧扬新。“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但新事物必然沿袭了传统的强大基因,厚植于旧有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责任编辑: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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