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性新兴产业仍在“百米跨栏”

半月谈记者 陈刚 周琳 袁军宝 孟盈如 陈灝 毛海峰 朱程

武汉新芯集成电路制造有限公司员工在检测芯片制造设备--王毓国-摄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关键力量。半月谈记者近期在苏沪粤鲁陕等多地深入调研部分战略性新兴产业了解到,通过政企协力,这些产业率先复苏,总体抗“疫”能力更强,并以双循环为目标加快供应链产业链结构性重塑,部分领域出现台阶式跳增、区域型集聚、建制化国产等特征。

但从总体来看,与发达国家仍差距明显,被“卡脖子”风险仍大,多地正积极创新更多“政策包”,助力产业链重塑。

新兴产业集群逆势成长

近年来,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已形成较为稳定的跳增态势,2019年增加值比2018年增长8.4%。在疫情中逆势成长的新兴产业集群,成为对冲经济下行的重要支撑。

台阶式跳增,创新型企业抗“疫”性更强,发展潜力更大。“我们没有一家晶圆制造厂在疫情期间停工,硬核防疫保障了广州首条12英寸芯片生产线的安全生产。”广州粤芯半导体技术有限公司副总裁李海明说,企业在疫情期间逆势突围,迎来新的增长。业内分析,在5G、智能网联汽车、人工智能等新兴市场海量需求带动下,全球半导体市场仍处于不断上升态势。

疫情之下,不少传统行业受冲击较大,但人工智能、生物医药、集成电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整体抗“疫”性更强。上半年,深圳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的增长率，较一季度回升8.7个百分点,其中多个产业增速实现由负转正,生物医药产业增加值实现17.2%的高速增长。作为苏州聚力打造的“一号产业”,生物医药产业表现亮眼,工业产值同比增长快速。苏州市生物医药产业创新中心主任虞吉强认为,传统企业往往是爬坡式成长,生物医药等新兴产业企业则表现为台阶式增长。

区域型集聚,“抱团取暖”式发展格局基本形成。赛迪研究院的报告认为,我国网络经济、高端制造、生物经济、绿色低碳和数字创意等五大领域,初步形成了以长三角、环渤海、珠三角等区域为主要集聚区的发展格局。如长三角地区的上海、杭州、无锡、宁波等城市在生物医药、物联网、云计算、海洋工程、石墨烯等领域拥有较强实力。西部地区形成以电子信息、光电子、硅基新材料等为主导的新兴产业格局。

北京联讯动力资讯有限公司总经理林雪萍等认为,中国不仅仅是全球的超级工厂,更是供应链的超级节点。苏州、成都、深圳等地创造的“半小时零部件圈”,都使制造具有了“地理黏性”。经贸摩擦叠加新冠肺炎疫情,使全球化从以往主要考虑成本因素转变为成本和弹性综合考虑。

建制化国产,以国内大循环为主题进行供应链替换的步伐加快。不少企业强化了建立备份供应体系的意识。主业为能源化工产品制造的东莞巨正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表示,公司在试车初期就已经联合相关上下游和研究院,对关键备件进行测绘,积极推进国产化。山东一家大型化工企业从中美贸易摩擦之初,就组织团队对关键技术和制造环节可能受制于人的情况进行了摸底。“集团的化工生产装备和原料基本不受制于人,计算机软硬件系统和相关通用处理器等,已经在公司内逐步推行国产化替代尝试。”企业技术负责人说。

供应链短板凸显 科技策源能力不强

供应链短板凸显,需防范短期断链、长期转链风险。在关注度较高的集成电路领域,去年我国进口量约4451.3亿块,再创新高。我国化工新材料产业总体处于爬坡过坎的关键阶段。金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科技管理部部长彭忠泉认为,一旦某些新材料被“卡”,新能源汽车、商业航空、先进电子信息等诸多产业,将会在短时间内丧失竞争力,甚至会丧失掉前沿颠覆性技术的发展先机。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部副部长、研究员卓贤等专家认为,全球性危机引发的衰退,以往易催生高关税和贸易壁垒,如今则可能演变为技术链的断链风险。危机可能使一些发达国家强制推行有违效率原则和产业规律的政策,扭曲全球产业链布局的空间决策机制。

科技策源能力不强,需强化创新资源集聚、创新企业培育。齐鲁制药集团总裁李燕等表示,我国生物制药在人才聚集度、源头类技术创新等方面还相对不足。广东恒健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温文星说,半导体产业除了产业链“卡脖子”问题突出,人才缺口也较大。

相关机构的调研显示,我国基础技术、跨学科具有领头作用的高素质人才严重缺乏,结构性供需矛盾难以在短期内缓解,在部分高技术新兴产业表现尤为突出。我国人工智能应用层人才居多,拥有实践能力的高级算法工程师、顶尖级研究人员极为稀缺。

林雪萍认为,当下争夺的焦点,是价值更高的黏性供应链,航空、制药、材料等行业严重依赖创新,上游创新如能与制造工厂相结合,会产生更大的催化效应。

市场动能不足,需充分利用巨量市场优势,进一步理顺体制机制。“我们在百米跨栏,过程中有一系列的门槛。”一家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负责人说。当前审评审批程序、市场环境、价格政策,还难以充分体现研发企业和生产企业的差别。

盛瑞传动股份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公司历时10年成功研发世界首款前置前驱8AT自动变速箱,打破了国外企业对高端变速器的垄断,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但起初的推广过程并不容易,期待更多国内汽车企业加大对国产自主创新产品的支持力度。

多位受访专家认为,当前制约传统产业发展的体制矛盾,在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也有表现。政府推动与市场主导的功能定位和协同互动关系把握不准,行业管理未能走出“一放就乱、一收就死”怪圈,措施不配套,决策协调难度大。

从“保桃子”到“保苗子”

记者了解到,多地政府积极创新更多“政策包”,助力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全球进行产业链结构性重塑,政策加码为未来的持续增长和更高成果提供了保障。

攻关最“痛”堵点,从“保桃子”变“保苗子”,加大关键核心技术投入和支持力度。江苏提出打造重点产业集群,加快强链补链,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性和竞争力。围绕高端纺织、集成电路、新材料等先进制造业集群,梳理出一批核心技术,集中力量逐项攻关,目前数十项已取得阶段性突破。

上海、山东、山西等多地银行提出将扩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低息贷款覆盖范围,提供包含基础结算、流动资金贷款、贸易融资、票据等金融产品的一揽子金融服务。

加快产业聚合,集中推出特色园区、产业地图等。今年上海集中推出26个面积在3至5平方公里的特色产业园区,定位“小而美”,瞄准科技前沿和产业高端,聚焦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航空航天、新材料、智能制造等六大关键领域核心环节,全力打造产业发展新高地。

苏州市工信局生物医药产业处处长石志伟介绍,当地依托正在建设的产业大脑,建设生物医药等产业云图,按产业链环节,现有企业库名单及数据全部上云,协助实施短板招商、产业链招商,助力建立本地产业小循环。

释放市场优势,利用电商等手段,挖掘国内市场、稳定国际市场。多地推出工业品在线交易节,扩大内需市场。江苏发挥有条件的工业电商平台作用,聚焦工程机械、数控机床、农业机械、纺织服装、智能电网等重点行业,分类开拓市场。

“收到不少地方政府的信息,希望将当地的产业链集体上电商。有11万个工厂近日上线,光宁波就上线了1万个工厂。”拼多多联合创始人达达说,拼多多调整了流量推送规则,帮助他们尽快从商业端转向消费端。

“中国制造将来一定要有多元化的措施来化解风险。当前公司直接或间接的海外业务占公司销售的60%,公司仍将全力保持并开拓国际市场。”山东一家大型化工企业的负责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