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宣传部委托新华通讯社主办

昆曲:蓦然一眼 相伴一生

2019-09-09 10:23
来源:半月谈网

半月谈记者 刘巍巍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丝竹悠扬中,昆曲《牡丹亭》的唯美唱词辅以演员水袖流转,百般情思静静流淌。

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单的昆曲,是我国最古老的剧种之一,有着“百戏之祖”之称。国际上,昆曲更与意大利歌剧、英国莎翁剧相提并论,被业内视为“雅乐”。

在昆曲发源地江苏昆山,小镇上爱好者们交流吟唱;苏州园林内,沉浸式昆曲《浮生六记》让人沉醉;昆曲剧场中,年轻人相聚“打卡”……

昆曲,正在以别样的方式,飞入寻常百姓家。

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在武汉剧院上演

那一曲,主宰民族审美两百年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周末来到昆山江南古镇巴城,十有八九会被浅吟低唱的柔美击中。循声而去,路边凉亭里,水畔长廊间,总有一群人围成一圈,一人唱曲,众人帮和。

这里,正是昆曲完成“昆腔前身-昆山腔-昆曲-昆剧”华丽演变的地方。

昆曲诞生于元代后期,由昆山人顾坚草创,最早叫昆山腔。到明代嘉靖年间,昆曲音乐家、改革家魏良辅对昆山腔进行大胆改革,吸收当时流行的余姚腔、弋阳腔、海盐腔特点,形成新的声腔,广受欢迎。由于腔调软糯、细腻,仿如江南人家用水磨粉制成的糯米汤团,因此得了一个有趣的名字—— “水磨调”,即今天的昆曲。

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昆曲专家毛伟志说,昆曲唱腔柔美,唱词优雅,很快便受到江南文人墨客的追捧。至明代万历年间,昆曲得到皇室认可,成为官方戏曲,出现爆发式发展,涌现出大量优秀剧本。据记载,当时仅苏州一地,昆曲专业演员就达数千人。

从明代中叶至清代初期,昆曲是影响最大的声腔剧种。《剧种·剧目·剧人》中写道:“昆曲独占戏曲鳌头两百余年,期间没有任何一个剧种能与之抗衡。明代后期到清代初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为之倾倒。”作家余秋雨更形象地评价:昆曲主宰了中华民族集体审美达两百年之久。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文人介入,昆曲对富丽华美的演出氛围和附庸风雅刻意追求,使其走向繁难境地。

清代中叶后,昆曲开始走下坡路,成为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

昆曲艺术家、有“昆曲王子”之称的张军说,近两百年来,昆曲几经沉浮,时而淡出人们视线,时而又被拉回来。“很辛苦,但它依然在路上,因为还有人爱它,在传承它。”

2001年5月18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巴黎宣布第一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单,昆曲入选。

苏州一家小剧场里,昆剧演员在进行昆曲表演

这一路, 百转千回,创新不悔

作家杨守松是被海内外昆曲人认可的“圈外人”,他耗时十数年采访几百位昆曲人,留下珍贵史料。

“纵观历史脉络,古老昆曲能够焕发新生,需要与时俱进、创造革新。”杨守松说,青春版《牡丹亭》将五十五折原本去粗取精,删减成二十九折,并利用现代剧场、起用年轻演员、加入现代审美形式进行呈现。统计显示,自2004年青春版《牡丹亭》启动巡演后,吸引了数十万青年人自愿走进剧院,感受昆曲之美。

2018年开始,在昆曲故乡苏州,一种全新的昆曲表演形式步入观众视野。

夜色中,在苏州历史最悠久的园林沧浪亭里,园林版浸入式昆曲《浮生六记》上演。沿着沧浪亭的石板路,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演,观众沉浸在婉转的唱腔、风声、脚步声、喃喃细语声中,仿佛穿越回千年之前,过起了沈复夫妇“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的“苏式生活”。

园林版昆曲《浮生六记》制作人萧雁介绍,这种表演形式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如今,园林版昆曲《浮生六记》持续热卖,一票难求。

江苏省苏州昆剧院院长蔡少华认为,昆曲作为东方美学,是综合了戏剧、文学、服装、音乐等门类的古老艺术,在创新中传承,就是要让其更丰富、更立体地呈现出来,在现代生活中“听得见、看得到、摸得着”,并且让现代人产生共鸣。

2019年2月26日,南京,南昆传承版《牡丹亭》演出

下一程,终其一生为所爱

在一代代昆曲人的努力下,昆曲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土壤日渐丰厚。

2015年10月,昆山当代昆剧院挂牌成立。剧院总经理张克明介绍,经过近4年的追赶式发展,昆山当代昆剧院已经形成4个大戏,包括《顾炎武》《梧桐雨》等新编剧目。眼下,剧院平均上座率近八成,在当地形成了固定的7000多人观众群。这些昆曲观众以25~45岁为主,大部分是机关、企业白领和医生等知识分子。

昆山城外的古镇巴城,近年来打造“昆曲小镇”,形成了“周周有拍曲、月月有讲演、半年有曲会”的浓郁氛围。今年端午小长假期间,“昆曲小镇”举办阳澄曲叙,吸引了来自长三角地区的26家曲社近80位曲友与昆曲爱好者。据活动主办方介绍,今年阳澄曲叙参与人数不仅增长一倍,年轻面孔也更多、更活跃。

缘源昆曲社的朱依雯学习昆曲十多年,她说:“昆曲并不像想象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当你沉浸其中,便会被它的艺术精粹所吸引,感受到无穷乐趣。”耳濡目染下,她的孩子2岁时已能咿呀哼唱小曲了。

“关注昆曲的人多了,曲高不再和寡,这是好事,但同时对昆曲的传承也提出了更高要求。”毛伟志说,昆曲是一门各项要求都很高的戏曲文化,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都需要从小经过严格艰苦的训练。

徐思佳曾是江苏省戏剧学校98昆剧班学生,如今已是国内昆曲界的冉冉新星。“想把昆曲学好了、演活了,需要付出太多太多。”徐思佳说,学戏那会儿,每天早上6点爬起来吊嗓子,然后去操场上打飞脚、跑圆场、栽拳,上了舞台,练挺胸、抬眼、迈脚。“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往往需要几千次反复练习。”

即便功夫练好了,还有可能因种种不可抗力而无法成为昆曲演员。张军说,多年前,他曾在上海青浦乡下招了一个学生,一看就是唱小花脸的料。谁曾想,后来这个古灵精怪好玩的男生因为长得太高,干不了这一行,最后只能转去做舞台监督。

“昆曲传承难,难中之难在于人才培养不易。”蔡少华说,他相信,只要市场回暖、观众回流、好戏不断,肯定会有更多人踏上漫漫传承路,以蓦然一眼为始,以相伴一生为终。

责任编辑:孔德明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