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首脑会晤：　激烈博弈中的一次战略降温

7月1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会晤。此次会晤是在美俄关系不断恶化，所谓“美俄新冷战”日益扩大的背景下举行，旨在遏制美俄关系不断下滑的趋势。尽管会晤没有达成任何具有实质意义的协议，但寻求合作、稳定双边关系的主旨贯穿始终，对美俄关系走向产生一定影响。

“美俄新冷战”持续，关系临近冰点

苏联解体后，美国对俄罗斯的政策目标是将后者纳入西方战略轨道，“北约东扩”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但“北约东扩”危及俄罗斯安全利益，从2005年开始，俄罗斯逐步调整对西方的战略态势，普京2007年2月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强烈抨击美国霸权主义外交政策，国际舆论将此视为俄罗斯奉行对美强硬政策的开端，也就是所谓“美俄新冷战”的开始。自2008年的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争起，俄罗斯与西方的矛盾日益扩大，到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和克里米亚事件发生时，俄罗斯与西方对抗日趋激烈，双方以“混合战争”手段相互对峙。奥巴马政府行将卸任之时，军事对峙、经济制裁、驱逐外交官、信息战和网络战等“灰色区域冲突”成为美俄互动的主要内容。

鉴于特朗普在2016年大选期间的亲俄言论，舆论普遍对其就任后的美俄关系持乐观态度。但2017年以来，美俄关系更趋恶化：美国情报界和司法界就俄罗斯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发起调查;美国国会通过进一步制裁俄罗斯的法案;特朗普政府在其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将俄罗斯列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此外，在俄前间谍“中毒”事件中，美国也坚定站在英国一边。面对美国施压，普京政府仍然保持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对抗的强硬立场，在原则性问题上毫无妥协态势。舆论普遍认为，当前美俄关系降至冷战结束以来的最低点。

避免竞争失控，谋求战略稳定

尽管美俄战略竞争目前不至于发展为直接军事冲突，但竞争领域和地理区域呈现逐步扩大趋势，竞争手段也日趋激烈，存在失控或升级为直接军事冲突的风险。在特朗普政府看来，乌克兰危机所体现的欧洲安全问题以及叙利亚内战问题，其最终解决仍然有赖于与俄罗斯的合作，尽管此类合作的前景并不确定，但稳定美俄战略竞争、营造合作气氛是此类合作的前提;在俄罗斯方面看来，俄罗斯国内经济长期遭受以美为首的西方的“精准制裁”，发展日益受阻。因此，美俄双方都有寻求合作的战略意图。

此次会晤中，美俄首脑就涉及双边关系的众多议题交换了看法，如乌克兰问题、叙利亚问题、朝核问题、伊核协议、军备控制问题等，会后并未公布正式的会议文件，而是通过双方首脑在记者见面会上的陈述和回答提问来表达各自立场。

首先，双方就部分问题达成一致，并在部分领域强化合作。普京总统充分肯定特朗普总统为解决朝核问题作出的努力，并承诺支持美国就朝鲜无核化实施的外交活动;双方就稳定叙利亚内战达成一些共识，如共同维持叙利亚西南部局势稳定，防止以色列与叙利亚和伊朗在该地区的冲突升级，并承诺为人道主义救援开辟通道;双方着手就网络安全进行合作，并承诺安全部门强化反恐情报合作。

同时，双方在核心敏感议题上仍存在较严重的分歧。乌克兰问题、美对俄干预大选的指控以及伊核协议，是双方分歧的焦点。就乌克兰问题及相关制裁而言，特朗普并未松动美方的立场，而在伊核协议问题上，针对特朗普政府退出该协议，普京坚持认为，协议仍是防止伊朗获得核武器和防止中东核扩散的最好保障。

制约因素多，美俄关系转圜不易

从会晤结果可以看出，一方面，美俄间的战略竞争关系仍然存在。乌克兰问题事关欧洲安全秩序，而欧洲安全秩序则是所谓“美俄新冷战”的源头，关系到美俄的核心利益;有关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的指控，已在美国演变为国土安全问题，直接触及美国国内政治和美国大众神经。这两个问题在未来一段时期内恐怕难以妥善解决，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印证了美俄关系的战略竞争性质。

另一方面，此次会晤达成的某些共识，则有助于给美俄战略竞争降温、防止“美俄新冷战”失控。这似乎表明，在全球化时代的今天，大国间有必要也有可能在竞争中寻求合作，以战略稳定防止竞争失控。放眼未来，决定美俄关系走向的最大变数还是在美国国内，鉴于特朗普执政风格、美国内政治极化以及国会在对外政策上日趋强硬的态势，特朗普政府处理对俄关系时将面临更多制约。 (张帆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战略研究室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