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川：期待青少年把自己和人类的命运放到更宽厚位置

2020年12月4日，由北京师范大学中国艺术教育研究中心联合新华社半月谈杂志、抖音举办的青椒计划：短视频与青少年艺术素养论坛在京举行，会上发布了《美育第二课堂---短视频与青少年艺术素养研究报告》，就抖音“构建青少年艺术素养培育‘第二课堂’”的积极作用发表观点。来自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科技大学等高校的专家就青少年艺术交流、人文素养提升、审美情趣建构进行演讲，并围绕报告做点评。教育部高校艺术学理论专业教指委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王一川以“短视频与青少年美育”为题发表演讲。

教育部高校艺术学理论专业教指委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王一川

在互联网时代，短视频等新兴媒介对艺术活动和美育的开展都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引起相关各界的高度重视。在王一川看来，如何用感性来确证自己还生存着、并且追求人生的意义或价值，正是艺术和美育的基本功能之所在。但真正重要的是，无论是艺术活动还是美育的进行，都一定要靠五官感觉和心灵鉴赏之间的协调，也就是身感与心赏之间的融通。哲学家冯友兰主张，哲学是对事物的“心观”，带有理智活动的性质，通过讲理而使人知；艺术是对事物的“心赏”，注重的是心灵的鉴赏或赏玩，属于不讲理而使人觉。“白发三千丈”“飞流直下三千尺”“黄河之水天上来”等，都以“不讲理”的语句而成功地激发起人们的高远想象力，令人在一瞬间领悟到远比普通理智更生动感人的生活真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美学是研究身感心赏的学问，而美育也就是推进身感与心赏融通的活动。美育要求化解身感与心赏之间可能的隔阂，实现其高度融通。假如只讲究心赏而忽视身感，也就是不考虑身体感觉的回应，再美妙的艺术美都是无从谈起的；而假如只重视身感而忽略心赏，片面注重身体感觉的愉快而轻视来自心灵层面的鉴赏的肯定，那种艺术美就是低级的或浅陋的。理想的美育，要求以新颖的身感效应而叩开心赏的大门，让个体借助活跃的身感效应而飞跃到心赏的境界，从而形成身感与心赏间的豁然贯通。以这个观点去从事青少年美育，有理由对短视频平台建设提出高要求。这就是说，短视频下的艺术美育光停留在身体感觉上不行，而是一定要触及到心灵，一定要让心灵有积极回应，由此实现身感和心赏的贯通。

对当前短视频的美育作用，需要有一种历时演变的观察视角、一种富有针对性的积极应对。人的精神丰盈与精神匮乏总是不以量决定，而是以质为基础的。王一川认为，回想改革开放时代之前，人们想要的很多东西都没有，那个时候遭遇到物质和精神都贫瘠造成的痛苦。今天的互联网时代，各种长视频和中视频艺术文化产品资源本来已经十分丰富了，现在又开发出能够不断实现自我更新和能量提升的短视频平台。这些短视频平台总是针对个体的日常生活审美需要及实用需要等多重需要而设计，生怕漏掉或轻视个体生活中的每一个剩余的瞬间、每一个会心一笑的细节，确实能够给人带来一些惊奇感和激动。不过，仔细观察，其中有不少的短视频作品是同质化的、千篇一律的场景重复，容易给人带来诗人穆旦所说的“丰富的痛苦”，也就是资源过度丰盈而造成的难以吸纳的混乱无序。美学家李泽厚指出，个人的审美能力有三个层次：一是“悦耳悦目”，也就是感官的愉悦；二是“悦心悦意”，也就是情感、理智、想象等的满足；三是“悦志悦神”，也就是最高的神志感动乃至抵达超道德的境界。由此看，短视频产品只有真正让心灵感动，让“心赏”的门打开，设法抵达“悦志悦神”的境界，才是美育的最高境界。按照冯友兰有关人生境界四层面的划分，个体应当沿着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的四个台阶拾级而上。这境界不是停止在马斯洛式的个人的“高峰体验”般的自我实现和满足，而是要回到天地之中，形成天地人“三才”之间的有分有合，也即达到我说所的“三才分合”的境界。

如果有时候，人们面对大量涌来的千篇一律的重复之作，只能产生身体上的应接不暇或某些刺激作用，而始终无法让心灵的闸门打开，导致“悦心悦意”都困难，更谈不上“悦志悦神”。这个时候怎么办？王一川指出，当前短视频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针对性策略在于，适当的遏制娱乐化的偏向，而强化心赏的价值，所以主张弱身感而强心赏，就是适当弱化或遏止身体感觉上的低水平重复的狂欢化效应，强化心灵鉴赏的提升、净化等功能。以短视频为例子，要更多的召唤精神的力量、精神的维度来进入到我们的青少年艺术素养的培育过程中，更多的调动想象力、直觉、专注等心灵的作用。让我们的青少年在这样一个“百年未有大变局”时刻，能够把自己和人类的命运放到更宽厚的位置上去，继而看到更高远的人生未来景致。

让青少年在观看短视频中能够联想到高远的人生境界，开启他们的心智，这是王一川对于短视频的期望。他同时也指出，这既是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在当前面临的任务，也是做学术研究、从事教育以及其他相关领域共同面临的任务。有一天如果短视频美育能润物细无声地潜隐到各个专业、各个领域、各个过程中去，那才是美育真正发达的时刻，这样的美育才是全民文化素养的真正提高之时。我们有理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并为此而尽自己的力量。（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