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谈记者 高远至 原碧霞
加快建设教育强国,推进教育数字化是重要一环。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写入“推进教育数字化”,令业界鼓舞。疫情3年间,我国教育数字化发展突飞猛进,尤其是2022年国家智慧教育平台开通,为亿万孩子共享优质教育资源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如何全面把握教育数字化内涵?教育数字化会对教育带来哪些变革?教育数字产品开发有何规范?我国在推进教育数字化过程中还面临哪些挑战?带着这些问题,半月谈记者采访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马陆亭和教育部教育信息化战略研究基地(北京)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黄荣怀。
变革开启:正当其时、风头正劲
半月谈记者:现在网络上对教育数字化的解读众说纷纭,教育信息化、智慧教育等各种概念让人莫衷一是。我们该如何理解教育数字化?
黄荣怀:教育数字化实际上是教育信息化的一个特殊阶段,它是在数字经济、数字中国背景下的一个概念。这里的数字化是指教育数字化转型,就是持续利用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技术手段来变革教育、教学系统的过程。智慧教育是智能时代的教育,是教育信息化发展的高级阶段与目标形态,旨在构建智慧的学习环境,变革传统的教学方式,催生智能时代的教育制度,是人们对未来教育的共同想象与期待。
马陆亭:教育数字化是适应数字时代降临的教育准备。数字时代是一种全新的经济社会形态,将对工业革命以来形成的班级课堂教学模式产生变革性影响,在教学上解决规模化授课下的因材施教问题,在学习上实现人人能学,时时处处可学。
半月谈记者:发展教育数字化,最显而易见的效果是可以扩大优质资源,促进教育公平。您认为发展教育数字化的意义是什么?
马陆亭:教育数字化既是推动形成学习型大国的重要手段,也是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和促进教育现代化的重要基础。
黄荣怀:实施教育数字化,可以构筑满足全民终身学习需求、开放灵活、可持续发展的学习型社会新格局;数字化为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现实可能性,加快数字化转型,发展智慧教育,强化更高质量、更加公平、更多选择、更加便捷、更加开放、更加灵活的教育供给与服务,可以满足人民群众的高品质、个性化学习需要。
四年级学生用平板电脑进行课堂练习 刘颖 摄
半月谈记者:从本世纪初开始,我国就一直在推进教育信息化,目前我国教育信息化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马陆亭:除了大型教育综合性文件外,新世纪以来国家颁布了多个专项政策文件规划推进教育信息化。如《关于在中小学实施“校校通”工程的通知》《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等。简单地说,我国教育信息化经电化教育、广播电视教育起步,历经教育信息化1.0和教育信息化2.0阶段,到2022年,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开启了教育数字化的新发展阶段。
在一系列政策推进下,我国教育信息化建设成绩斐然。目前全国中小学(含教学点)互联网接入率达到100%,截至2021年底,全国已有99.5%的中小学拥有多媒体教室,数量超过400万间,其中87.2%的学校实现多媒体教学设备全覆盖。
黄荣怀:从数字化转型视角看教育信息化,存在三个具有显著特征的发展阶段:信息化设备与教学应用、信息化支撑与教育赋能、信息化引领与教育变革。我们目前正处在第三个阶段,即教育系统变革阶段,注重数字生态的建设与教育形态的重塑,着力探索学习环境的智联融通、教育数字孪生系统的有序演进等。
2022年开通的国家智慧教育平台是世界第一大教育教学资源库,我国的教育数字化水平可以说已进入世界前列,国际影响力也显著提升。举例来说,新冠疫情发生后,我国的大规模线上教育引起许多国家关注,北京师范大学智慧学习研究院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展开多方合作,研制并发布了《弹性教学手册——中国“停课不停学”的经验》等一系列手册,与全球各国分享了中国经验。
数字化转型:全要素、全业务、全领域、全流程
半月谈记者:未来一段时间我国教育数字化的发展路径是什么?
马陆亭:由数字化通往教育强国的可视化路径是:通过教育数字化改造,建立起泛在学习场景和实施多元混合式教学;进而深入教育本质内涵,带动教育形态和模式变革;最后建设成学习型社会和教育强国。
黄荣怀:借用数字经济发展路径的表述,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应该是促进教育全要素、全业务、全领域和全流程的数字化转型。“全要素”涉及教与学过程中的各个要素,包括培养目标、教育内容、教学模式、评价方式、教师能力、学习环境等;“全业务”涉及教育管理过程中的各个方面,包括发展规划、课程教材、教师发展、学生成长、科技支撑、教育装备、国际合作、教育督导、教育研究等;“全领域”涵盖基础、高等、职业、成人与继续教育以及社会培训等教育领域,同时兼顾城市和农村等地域均衡公平;“全流程”则是人才培养的全过程,包括招生与选拔、教学与课程、培养与管理、升学与毕业等。
在西安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在动车组VR智慧课堂上模拟检修 李一博 摄
半月谈记者:目前我国对于教育数字化有没有设定比较明确的目标?
黄荣怀: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进教育数字化,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我认为,要以教育数字化构建学习型社会的基座。在实施过程中,需要从顶层规划、中层部署、基层创新三个层面来设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目标。
顶层规划是指国家级教育、科技等相关部门制定数字战略与体系规划,增强全社会的数字化意识、数字化能力,以数字化思维引领价值转型。中层部署是指省市层面要聚焦数字治理体系的形成和智慧教育生态的构建,从体制机制、方式流程、手段工具等方面对教育进行全方位系统性重塑。基层创新是指引导和帮助学校夯实信息化基础设施、强化优质数字资源的创新应用、全面提升师生数字素养与技能、构建数字化课堂教学新模式、创新数字化评价技术与手段、建构线上线下融合的协同教研网络等。
教育数字产品开发应把握三点
半月谈记者:企业对市场的嗅觉更为灵敏。面对教育数字化机会,国内已有企业落地了智慧课堂系统、个性化学习评价系统等一系列从教学、测评到管理等环节的多种智能教育产品,一些产品已进入校园并得到初步认可。对此,您怎么看?企业开发教育数字产品有何规范?
黄荣怀:教育数字产品能为教育数字化转型提供技术与服务支持,满足师生、学校、家庭的多元教育需求,但目前整个教育数字产品的生态还存在一些问题。当下进入教育领域的部分产品存在“技术黑盒子”和“方案空盒子”的“双盲盒”现象,即在产品开发中存在核心技术、设计专利和关键材料的缺失,以及技术提供方或开发者对产品的应用场景、兼容环境、衔接时序不确定、不明确等。因此,研究主体、技术主体和实践主体要协同联动,加速场景驱动的实践探索,形成科技赋能教育的闭环。同时,要进一步加大核心技术研发,解决重大工程技术难题,提升产品竞争力和安全性。
此外,教育数字产品的校园准入体系也亟待建立。一是加强教育数字产品分级分类研究。二是深化教育数字产品进入校园的应用场景分类研究。要将教育数字产品使用中所关联的时间、地点、人物、资源、功能、学科等要素进行链条化分析。三是完善教育数字产品的校园准入制度体系。应在审查、监管、问责等方面建立规范体系,包含法律法规、政策措施、制度规定以及管理方式等内容。
马陆亭:教育数字产品的开发应用要更加重视网络安全,关注数字伦理,将科技对学生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主要包括技术安全、算法安全、数据安全等,要保障教育数字网络平台的可用、可靠、可控性,不断提高教育数字化管理水平。
思维转变是最大挑战
半月谈记者:当前我国推进教育数字化还面临哪些挑战,如何应对?
黄荣怀:我国教育数字化已取得了一些成效,但仍面临许多挑战,最大的挑战是思维。
当前,依然存在社会转型外驱力持续增强与教育改革内生动力不足的现象。我们应认识到,培育数字化思维是塑造智能时代教育转型的灵魂。各地推动教育数字化改革,需改变大家对数字设备及技术简单机械的应用和工具性思维,系统谋划和引领数字时代学校的改革与发展。
另外,数字化能力建设也很重要。无论如何转型,教育的关键还是在学生、在教师、在教育管理者。培养学生、教师及教育管理者的数字化能力,是数字化转型的基础。
马陆亭:要更新教育理念,加强统筹规划。思想是行动的先导,要系统谋划我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战略路径和政策措施,加强方向引导和统一认识,充分发挥制度优势,注重以数字化为杠杆撬动教育的整体性变革。数字时代是一个全新的时代,需要不断解决前进发展中的问题,创新是未来办学和育人的着力点,面向社会、深入实践是办学的必然选择,提高创新能力和实践能力是育人的关注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