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破产重整，不留“一地鸡毛”

半月谈记者 何宗渝

如何挽救困难民企于既倒，不仅事关企业生死、员工福祉，还牵连多方债权人权益和社会稳定。在重庆，创下当地民营企业破产重整规模之最的“新天泽系”破产重整案，虽然头绪纷繁，处理方式却得到众多当事人和司法工作者一致称赞。债务全部足额清偿、企业重新焕发生机……既挽救了民企，更挽回了民心。这桩破产重整案能带给我们怎样的启示?

破产重整，通向涅槃重生

重庆“新天泽系”是当地颇具规模和影响力的民营企业。2015年，“新天泽系”资金链断裂、多个项目停滞，当年底被重庆市江北区人民法院裁定进入破产程序。

据统计，“新天泽系”重整案涉及债务43.59亿元，其中金融债权19.25亿元，债权人527家。此外，该案还影响到146户购房业主、122户租赁商户及500多家施工单位及供应商的利益。

“由于‘新天泽系’账面资产远低于负债，一旦破产清算，不仅银行等优先债权人的权益会大打折扣，普通债权人更会血本无归，很可能带来社会稳定问题。”重庆市江北区人民法院院长樊非告诉半月谈记者，法院审理认为，“新天泽系”虽陷入困境，但旗下核心项目存在增值空间，为破产重整提供了基本条件。

在有关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经过两次方案调整，2017年底“新天泽系”重整计划顺利通过债权人表决。据悉，通过破产重整，“新天泽系”不仅以现金方式足额清偿了全部32万元以下的小额债权，维护了普通债权人的权益，还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新增银行贷款等方式，让企业重焕生机。

“破产重整一年后，2018年底我们的核心项目全部被激活，负债也降至20亿元左右，还向银行债权人支付年度利息近4000万元;今年我们还能继续降债10亿元，明后年争取全部清偿。”“新天泽系”实际控制人刘光伦说。

各方合力，避免“一地鸡毛”

多位相关人士表示，“新天泽系”破产重整案成功的关键在于府院协同、权益平衡、监管协调和多方联动。

——府院协同是根本。在该案中，江北区人民法院与南岸区政府始终保持密切沟通，促成南岸区政府将案件一块涉案商业用地调整为住宅用地，成为吸引战略投资者的关键一招;对重整产生的税费实行减免缓，又让企业“缓了一口气”。“如果法院简单地破产清算，或是地方政府不作为、不担当，企业就会失去重生的根基。”“新天泽系”破产管理人小组组长、重庆坤源衡泰律师事务所律师谢鹏说。

——权益平衡是关键。企业破产案件中，各类型债权人往往诉求不一，如何平衡各方权益、实现共同利益最大化是重整成功的关键所在。此案中，汉口银行作为最大债权人和债委会主席行，不仅反复深入企业了解情况、提出意见建议，还积极与其他银行债权人沟通协调，共同提出了有效平衡各方权益的重整方案。

——监管协调是推力。重庆银保监局、重庆市银行业协会充分发挥债委会作用，多次协调金融债权人统一行动步调，及时化解金融债权重组和增贷过程中诸多新发问题，有效推进了重整实施。

——多方联动是保障。破产案件相关方往往颇为复杂，任何一方面不“给力”，其他方面努力就会白费。该案中，各方联动始终顺畅，企业不仅解除了债务危机，还获得了未来发展的助力，尤其是汉口银行和重庆三峡银行并未只顾“追债”，联合向企业提供了首批8000万元纾困贷款。

救助危困，须有识见担当

经济下行压力之下，一些企业陷入困境。2018年，江北区人民法院受理的企业破产案件数量大幅增加，这不仅是对各级法院审理企业破产案件能力的挑战，也对有关各方如何有效救助危困企业提出了更高要求。

樊非、谢鹏等司法工作者认为，对具备条件的危困企业实施市场化、法制化的破产重整，在国内尤其是中西部地区的认知度还较低，建议有关部门大力推广。

“相对于破产清算的干脆利落，一些政府官员和法院工作人员往往会认为破产重整太复杂、太冒险。”谢鹏表示，这就需要政府和法院杜绝无为免责的错误认识，切实帮助危困企业。

“尤其是银行等拥有优先债权的债权人，要克服本位主义思想，以解决问题为导向，凝聚多方智慧化解企业债务危机，而不能各打各的小算盘，因小失大。”重庆银行业协会副会长王成保说。

“破产重整一旦涉及多家银行债权人，往往会因个别债权银行担心被问责而无法统一行动，导致化解处置方案难以推进。”汉口银行首席风险官詹天乐建议，监管部门应优化尽职免责制度、提高化解处置工作中的风险容忍度，并对金融债权重组过程中遇到的具体问题给予一定的政策灵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