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缘政治时代”进入“技术政治时代”：美国“技术联盟”野心很大

当地时间2021 年9 月24 日，美日印澳四国首脑在白宫举行“四方安全对话”，会议涉及四国在科技等方面的合作(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凌胜利

当前，“技术联盟”逐渐成为拜登政府在高科技领域展开国际竞争的重要举措。在美国政府的强力推动下，各盟国和伙伴陆续加入其中，在不同高科技领域形成程度各异的合作关系。美国谋求通过“技术联盟”来攫取全球技术竞争的主导权，推广自己偏好的准则和价值观，并在关键领域保持竞争优势，其根本目标在于维护美国霸权。

拉帮结伙打造“技术联盟”

拜登执政以来，美国积极推动与盟国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清洁能源等新兴技术领域的合作，“技术联盟”的构想逐渐成形。拜登致力于修复特朗普政府时期受到冲击的联盟关系，而组建“技术联盟”则是修复联盟关系的重要抓手。2021年3月白宫发布《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强调技术竞争正在兴起，阐述了美国与盟友在新兴技术领域合作的必要性。

“技术联盟”涉及多层次合作，既包括盟国之间的合作，也包括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合作，还涉及盟国企业之间的合作，试图编织最为严密的技术封锁网络。拜登出台一系列政策加强美国科技研发、限制对华进出口、增进与盟国的合作，逐步实施“技术联盟”构想。

美国以安全为由，进一步筑牢对华技术围墙。其一，拜登政府加大了技术研发的资金支持力度。“美国就业计划”中拟支出约2000亿美元支持新兴技术领域研发。《2021美国创新与竞争法案》授权在5年内为美国基础研究和先进技术研究提供超过110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其二，通过制裁和禁令等方式遏制竞争对手的发展。拜登下令对美国半导体芯片、大容量电池、稀土和医疗用品等物资的全球供应链进行审查，对中国等国企业的限制并未松动。其三，推动私营部门参与围堵。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等与政府合作较多，企图通过公私合作来加强技术封锁。

密切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加强与欧洲盟友的技术合作。拜登执政以来，与欧盟及欧洲各国首脑展开多次会谈，确立在网络空间、人工智能、生物技术等领域的重点合作。美欧还打算建立一个美国和欧盟技术竞争政策联合对话机制，重点讨论竞争政策和执法方法，以及加强技术部门之间的合作。

加深与亚太盟友关系，加强新兴技术领域的合作和协调。美国非常注重与中国周边地区的盟国，尤其是与日本、韩国的合作。在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方面，澳大利亚、印度、日本和美国共同表态要根据共同利益和价值观管理和运营关键与新兴技术。

三大动因：维持霸权、遏制中国、强化联盟

作为拜登政府外交政策的重要部分，“技术联盟”出台的主要原因有如下三个方面。

一是为了保持其领先的技术优势以维持霸权地位。在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推动下，权力内涵、权力结构和权力体系都发生了重大变革，是否掌握前沿战略领域的技术，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国际竞争力和国际地位。在技术民族主义思潮主导下，美国对其技术领先优势感到担忧，霸权焦虑加深。为了在新的权力体系中维持霸权，美国正在设计以布雷顿森林体系为范式的技术治理体系。

当地时间2021 年9 月29 日，美国匹兹堡举行美国—欧盟贸易和技术理事会(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二是通过技术封锁来遏制中国发展。拜登在2020年成为民主党总统提名候选人之时就在《外交》杂志撰文，强调美国必须在新兴技术对社会的重塑方面保持领先地位，避免中俄主导数字时代的规则制定。美国企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扎克·库珀等人提出，美国需要建立4种针对性联盟：地缘战略联盟，反制中国在印太地区的“威权”;经济联盟，压制中国的经济发展;技术联盟，阻止中国获得21世纪的创新技术;治理联盟，阻止中国重写国际规则和规范。

拜登政府在技术领域采取精准脱钩的“小院高墙”战略，确定与美国国家安全直接相关的特定技术和研究领域(“小院”)，并划定战略边界(“高墙”)，主张“有选择地”加强对国家安全有重大影响的“两用技术的投资和贸易限制”。因此，构建“技术联盟”是美国对华遏制的更加精准的战略手段。

三是通过“技术联盟”修复并强化盟友关系。美国强大的战略能力不仅体现在其自身实力，还体现在其对全球盟友的广泛动员能力。美国印太事务协调员库尔特·坎贝尔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中国事务高级主任杜如松表示，“美国应该与志趣相投的伙伴一道，通过构建重叠的技术联盟网络，让中国感受到来自西方世界的压力，这是未来美国技术政策的重心所在”。在此基础上，拜登政府制定了广泛的多边竞争战略，注重加强与盟友及私营部门的技术合作。这既有助于修复联盟关系，也能增强美国的国际动员能力。

新时期“技术联盟”的野心

作为以往“技术联盟”的延续，拜登政府组建的“技术联盟”在新时期呈现出一些鲜明的特点。

提出背景具有特殊性。以往美国组建“技术联盟”时大多处于技术优势阶段，基于政治对抗而实施。而此次美国处在技术危机阶段，经济对抗更为明显。从国际环境来看，拜登政府“技术联盟”实施的背景是国际格局呈现“东升西降”的趋势，美国霸权焦虑加深。从当前时代背景来看，以通讯技术为先导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如火如荼，国际政治正在从“地缘政治时代”进入“技术政治时代”。各国争相发展最前沿科技，争夺科技领域的主导权。从美国政府更迭来看，特朗普政府时期，发起贸易战使中美关系不断恶化，推行单边主义损坏联盟关系和国际信誉，拜登政府时期的美国外交政策亟需转圜。

顶层设计极富战略性。新时期“技术联盟”的重点是技术合作与治理，旨在争夺高科技领域的规则制定权，对中国等新兴大国进行技术封锁。从技术创新到技术标准，美国的相关政策设计具有深远的战略思考，服务于美国的霸权战略。

联盟合作充满针对性。“技术联盟”的成立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它联合部分所谓“民主”国家塑造技术权力规则和新的全球治理体系，实际针对的是中俄等对美国实力地位构成挑战的大国。拜登政府强调意识形态，除了沿袭民主党一贯的理念偏好外，更有对内动员民众支持、对外拉拢盟友等实际的政策考量。

动员力量突出全面性。为了实施“技术联盟”，拜登政府进行了国内外广泛动员，正在开展全政府的努力，包括与国会、私营部门以及各盟友和合作伙伴密切合作。在实施过程中，其着力宣扬所谓“技术民主国家”和“技术专制国家”之间的分野，构建所谓基于共同价值观的“技术联盟”。

拜登政府推行“技术联盟”增加了中美技术脱钩的风险，也会导致中国在新兴技术领域的发展面临更大的国际压力，其深远影响还在于将造成中美战略竞争的持续激烈与新兴技术领域全球治理的困难。对此，中国应保持高度关注，在促进自身新兴技术领域实力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加强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弱化美国的多边围堵，夯实自身科技基础。(作者系外交学院国际安全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