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新总统，会出什么“牌”？

丁工

在6月举行的伊朗第13届总统选举中，作为强硬保守派代表的易卜拉欣·莱希赢得大选，并将于8月5日接替鲁哈尼成为伊朗第8任总统。当前，受美国制裁、新冠疫情等影响，伊朗国内通货膨胀严重，货币大幅贬值，失业率较高，不少民众生活困顿。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伊核问题解决进程依旧坎坷。走到聚光灯下的莱希会将伊朗的内政外交引向何方?

伊朗当选总统敦促美国重返伊核协议

多因素促成莱希当选

莱希能够在选举中胜出固然同伊朗最高领袖和强力部门支持有关，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主流民意的反映。2013年鲁哈尼能够在总统选战中胜出，即是由于获得拉夫桑贾尼、哈塔米等改革派领导人全力支持，是改革派与保守派相互折中的结果，也与当时伊朗社会对保守派内贾德政府不满，希望改革派上台能够给整个社会送去春风、带来“新意”有关。

以改革派“代言人”定位立身的鲁哈尼上任后也一度不负众望，对内进行力度较大的经济改革，对外缓和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给伊朗内政外交带来极大变化。鲁哈尼通过积极引进外资、抑制通货膨胀、大力推进私有化改革，致力于摆脱经济滞胀困境，试图建设“抵抗型”经济模式，以降低对原油和天然气出口的依赖，从而提高国民经济的自主发展能力。特别是2015年7月全面核协议的签署，为伊朗吸引包括欧美资本在内的国际投资扫除了不少海外障碍，给伊朗经济注入了活力和动力。随着多项改革落地，伊朗经济大有起色。

但同时，高失业率、高通胀等固有顽疾依旧没有解决，广大草根阶层也没有在鲁哈尼经济改革中获得实际收益，相反，伊朗社会贫富差距加大，进一步激化社会矛盾，2017年和2019年都发生过大规模街头抗议游行。与此同时，特朗普政府单方面退出核协议，并采取“长臂管辖”和“极限施压”对伊朗加码制裁，一定意义上沦为鲁哈尼政府的负资产。

总体而言，鲁哈尼在任期内没能完全兑现自己在经济发展和政治、社会自由化改革上的承诺，尽管在促进经济发展和改善伊朗外部环境方面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改革红利没有惠及广大底层群众。再加上国际环境骤变和应对新冠疫情不力等因素，伊朗再度陷入内外交困境地，国内整体民意对以鲁哈尼为代表的改革派不满，这成为莱希代表的保守派势力能够重新掌权的重要原因。

鲁哈尼被外界划入温和保守派阵营，莱希则被普遍视为极端保守派，两人的背景经历、施政理念和价值倾向存在差异。鲁哈尼此前能当选总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改革派策略，其执政后高举改革大旗也有投桃报李继续巩固改革派支持的考虑。而对莱希而言，保守派势力无疑是其立足伊朗政坛的根基，也是其未来推行政令、治理国家的重要依托和依靠力量。莱希如果想继续获得保守派支持以顺利执政并力争连任，就需通过施行一系列政策措施来博取保守派的认同支持。

人们在伊朗首都德黑兰街头购物

内政外交难有根本变化

无论是国内政治生态，还是复杂的外部国际环境，都决定了莱希政府相较前任会进行诸多具体政策调整，但长远看，莱希治下，伊朗的内政外交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第一，伊朗政治体制决定总统的权力运作空间相对有限。尽管从理论上讲，总统既是伊朗的国家元首，也是行政首脑，但实际上，伊朗最高领袖才是伊朗国事政务的“掌门人”。伊朗总统及其领导的内阁仅是国家最高行政机关，主要扮演决策参与者和具体执行人的角色，纵向上要接受最高领袖的领导和监督，横向上要受到以神职人员和教法学家为主体组成的伊斯兰议会、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和宪法监护委员会等权力机构的多重钳制。因此，伊朗总统并不拥有制定国家大政方针的核心决策权。作为一名宗教人士，莱希曾掌管财力雄厚的宗教基金会，并被认为是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热门接班人选，这种潜在身份决定莱希更可能倾向采取稳妥审慎的政策举措，而不是像鲁哈尼时期以求新、求变为工作的主基调。

第二，伊朗外部环境决定莱希可以推动外交转圜的空间有限。鲁哈尼执政时期，受中东剧变外溢效应影响，伊朗与沙特等阿拉伯国家关系极度恶化。2016年1月后，多个逊尼派背景的阿拉伯和伊斯兰国家宣布同伊朗断交，这很大程度上是中东剧变引发地区力量分化改组，伊朗与沙特等地区大国围绕叙利亚、也门等问题展开地缘竞争和博弈的结果。当前，叙利亚局势趋向稳定，也门对战各方处于僵持状态，伊朗和沙特都有减缓对抗、改善双边关系的意向。因此，莱希上任后仍然会延续鲁哈尼执政后期与地区国家缓和关系的主路线。

同样，鲁哈尼任内美伊关系也经历“过山车”式波动，既有奥巴马时期达成全面核协议的甜蜜岁月，也有特朗普上台后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这给未来较长时间内的美伊关系划定了交恶底线和转圜上限。从当前态势看，美国拜登政府倾向于缓和同伊朗关系，不太可能出现特朗普时期同伊朗尖锐对立的状况。伊朗方面既敦促美国重返伊核协议，又强调绝不对伊核协议做任何让步，不会就伊朗导弹项目和地区活动与美方谈判。这些因素决定了莱希政府在对外关系上，恐难做到鲁哈尼时期对西方外交的重大突破，未来伊朗彻底改善国际环境的难度较大。(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