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安倍时代三问

张晓磊

本还有一年任期的安倍晋三以健康原因突然辞去日本首相一职。9月16日，长期担任安倍内阁官房长官的菅义伟正式接任首相，标志着日本政坛步入后安倍时代。后安倍时代日本政局能否维持稳定、中日关系将呈现怎样的走势、日本将如何在东亚和印太布局，这一系列问题引发广泛关注。

9月16日，在日本国会众议院，新当选的日本第99任首相、自民党总裁菅义伟( 中) 起身致谢 杜潇逸/摄

自民党政权稳定性将明显弱化

告别了安倍超长期执政后，自民党政权的稳定性将明显弱化。72岁的菅义伟能否维持执政基本盘，将取决于他的内外政策是否得当高效。

今年以来，在疫情影响下，日本经济加速步入衰退周期，政府控制局面的能力明显弱化，民意支持率在低位徘徊，政策实施屡次遇阻，党内派阀权争明显加剧，安倍在如此窘境下选择辞职实属无奈之举。

当然，自民党“一强”的政治格局并未发生根本改变，首相官邸主导体制也已成为制度惯性。安倍维持了7年9个月的超长期执政，这在日本宪政史上前无古人。安倍任内确立的官邸主导体制全方位强化了首相权力，为后任维护政权打下了良好基础。尽管日本两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和国民民主党——近期合并，但100多个国会议席无法撼动自民党“一强”格局。安倍选择提前下台也算“以退为进”，为菅义伟处理目前的问题预留时间。

面对疫情防控和经济复苏双重挑战，菅义伟大概率会延续安倍时期基本政策。菅义伟与安倍具有极深的政治渊源，当年菅义伟的政治恩师梶山静六为对抗小渊惠三，与小泉纯一郎结盟，小泉钦点安倍作为接班人，菅义伟就此成为安倍的忠实盟友。他上任之后，留任麻生太郎副首相兼财相、茂木敏充外相、二阶俊博干事长等核心权力层，并由安倍胞弟岸信夫担任防相，经济、外交和安全事务“安倍色彩”依然浓厚，也足以看出其延续安倍路线之意。

菅义伟的政治态度和内政能力，是自民党主流派系最终选定其为安倍接班人的重要原因。他在内政上会继承“安倍经济学”，发挥协调能力较强的优势，推动经济发展和危机管理。他已提出在明年上半年之前为全体国民注射新冠疫苗的计划;主张推进行政数字化，新设数字厅，以打破行政机构上的条块分割，提高行政效率;明确表示10年内不考虑增加消费税，支持通过经济政策保障就业。安倍辞职后日本内阁支持率飙涨，可见日本国民对于菅义伟政权具有较高预期，未来一年他的政绩将是日本政局能否稳定的晴雨表。

日本对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

总体来看，中日关系依然处在改善通道中，但受到日本政权轮替、美国强力施压等因素影响，日本对华政策不确定性正在增加。菅义伟能否顶住内外压力，延续对华协调路线，还需继续观察。

短期来看，菅义伟会设法继续稳定中日关系。他上台得到了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以及执政联盟公明党的大力支持，这些势力对华态度偏友好，预示着菅义伟在对华政策上倾向于以维稳为主。9月12日，菅义伟在党首竞选讨论会上表达了对华政策观。他反对石破茂提出的“亚洲版北约”方案，认为此举会被理解成是在构建对华包围圈。相反，他主张继续利用高层对话等渠道表达日方主张、解决双方悬而未决的问题，同时，妥善落实中国领导人访日安排。

当然，如果菅义伟在疫情控制和经济复苏等内政核心问题上政绩不佳，其对外政策空间将大为受限，对华政策稳定性也会大打折扣。菅义伟就任首相后，日本共同社的舆论调查数据显示，菅义伟内政支持率高达66%。但是，日本当前经济形势并不好。受疫情冲击、消费税增加、奥运延期等因素冲击，日本经济加速进入衰退周期。如果菅义伟的经济政策经受不住考验，也可能难逃历史上自民党长期执政后延续短命内阁的“魔咒”。

此外，如果美国持续施压，菅义伟控局不力、承压不足，那么对华激进也可能成为菅义伟安抚党内保守势力的政策工具。当前美国加大对日胁迫拉拢的力度，“民主联盟”“科技联盟”“规则联盟”等机制呼之欲出。若其内政遇阻加上美方极限施压，菅义伟恐将在外交政策上“标新立异”，向强硬一端游移。

日本仍将寻求战略自主性

尽管近年来日美关系出现贸易争端、国际经贸政策背离、美国维护国际秩序意愿下降等诸多不稳定因素，但日美相互战略需求依然强烈。无论安倍还是菅义伟，都将日美同盟作为日本外交基轴，“安全上依靠美国”依然是日本未来较长时间内对外战略的核心支撑点。

与此同时，日本早已不再将日美同盟作为其对外战略尤其是安全战略的唯一支撑。冷战后，日本战略主动性、自主性增强，积极补强军事不足的短板，强化日美同盟的同时加强自主防卫能力，构建地区多边安全网络，极大提高东盟、印度在地区战略、对华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安全战略从“单轮驱动型”“双边防御型”“美主日从型”向“双轮驱动型”“区域主导型”“美日一体型”方向转变。安倍正是基于上述战略思维提出了“印太战略”(后改为“印太构想”)，目的就是在美国全球战略收缩背景下填补亚太区域的战略空白。

未来日本将积极推进“印太战略”，拉拢印度。9月9日，日印签订《物资劳务相互提供协定》。美日印澳四国合作机制从政治领域向安全领域拓展，日本在亚太安全格局中的角色和地位正在发生微妙变化。(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日本政治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