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重要“变量”

中、美、日是影响东亚地区局势的重要大国，三国关系的走向对于地区格局调整和地区秩序重塑有着重要影响。近年来，随着三国实力对比的变化和对外战略的调整，中美日三国关系呈现出一些新变化，鲜明地体现为美国调整对华战略加剧中美战略竞争、日本首相时隔7年后访华推动中日关系缓和。这些新变化将如何牵动中美日三国关系调整，成为人们观察东亚局势的重要视角。

日本或将表现出更强的外交独立性

当今世界处于大变革大调整当中，东亚地区局势也在转型当中。中美关系历来是影响东亚局势最重要的一组双边关系。随着中美实力对比的转变和双方关系的调整，未来日本或将表现出更强的外交独立性，成为塑造东亚地区局势的重要变量。

中国对周边外交格外重视，党的十八大以来，先后提出了一系列周边外交新理念、新举措，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东亚是中国实施周边外交的重要对象，经略周边离不开对东亚的良好运筹。在安全方面，中国积极参与地区热点问题诸如朝核问题的妥善处理;在经济方面，中国发挥经济引擎作用，带动地区各国共同发展。当然，总有一些人习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中国有所作为的外交姿态，认为中国要争夺东亚主导权，由此形成的怀疑与担忧情绪，导致中国与美国、日本的竞争在过去一段时间有所加剧。

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对外战略出现了显著调整，在战略目标上以“美国优先”为导向;在战略手段上更加注重实力制胜、交易主义、重商主义，尤其突出“退出主义”和双边主义;在战略利益上更加关注经济利益、安全利益，忽视软性利益。这就使得美国硬实力与全球领导权之间出现张力。不过，对于东亚地区，特朗普政府基本上延续甚至强化了奥巴马政府的政策：安全方面继续加大军事部署，使该地区集中了美国三分之二的海空力量;战略方面打造“印太”战略，试图统筹美国的亚太盟国与伙伴关系的力量;经济方面一改奥巴马政府的多边主义方式，通过双边方式来提升美国的谈判地位。可以预计，东亚地区作为美国战略重心的地位短时期内不会改变。

2017年底，安倍晋三连任日本首相。他延续了2012年执政以来推行的国家大战略，谋求推动日本成为正常化大国，提升日本的国际地位。在外交方面，他继续推行“俯瞰地球仪外交”，谋求拓展国际影响力，加强日本的国际话语权。在国防方面，他继续推行“积极和平主义”，试图通过解禁日本自卫权、强化美日联盟，积极参与国际和地区安全事务。

在东亚地区，日本依然没有放弃地区主导权的诉求。在中美日实力对比不断变化的情况下，日本同时注重大国外交和地区外交的开展并相互协调，以期实现日本的战略目标。

中美日三边机制还未成型

当前，中美日三国关系变化主要以双边关系的调整为动力，因而对中美关系、中日关系和美日关系的观察至关重要。

一是中美关系如何实现“斗而不破”。受特朗普政府全球战略变革的影响，美国对华战略也逐渐调整。2018年以来，美国对华政策趋向强硬，在经贸问题上反复施压，台湾问题上屡屡越线，南海问题上频频试探，如此种种，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对华战略的调整趋向竞争。随着中美竞争加剧，两国发生擦枪走火的可能性增加，中美双方会不会陷入全面冲突令人担忧。针对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的特点，我们要有所应对，既要斗中求和，又要避免斗争失控，实现斗而不破，避免滑向所谓守成大国和崛起大国必有一战的“修昔底德陷阱”。

二是中日关系将如何“触底反弹”。因钓鱼岛争端激化，中日关系曾陷入谷底，目前双方都有改善关系的意愿。日本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态度转变和对中国实力的逐渐认可，有望推动中日关系好转。不过，日本的对华政策基本上保持着“防范+接触”的对冲态势，一方面出于地区秩序、历史问题、岛屿争端等因素防范中国;另一方面又寻求与中国加强经济合作、危机管控，以避免中日关系过度恶化。对于日本而言，同时保持与中美两国的良好关系意义重大，在美日联盟不断强化的同时，推动中日关系改善成为安倍政府的外交突破点。这为中日关系持续改善提供了基本的动力。

三是美日双方将如何协调关系。美日关系的核心是双方的联盟关系。冷战结束特别是1995年之后，美日联盟不断强化。2015年《美日防卫合作指针》的出台标志着美日联盟再次强化，两国的合作领域与空间再次扩大，甚至谋求全天候无缝对接。日本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上升，对后者全球行动的支持增强，美日联盟因此成为全球性联盟。美日双边属于不对称联盟，美国以其强大的实力，对联盟关系拥有更强的掌控力和主导权。不过，随着美日联盟的不对称性逐渐缩小，美国的主导性有所下降，日本对联盟关系的影响在增强，双方之间的利益分化和战略分歧也有所增加，未来美日两国能否实现良好协调将决定双方关系的发展前景。

未来中美日三国的互动，将对东亚局势产生重要影响。目前，中美日三边机制还未成型，日本成为重要“变量”。

东亚国家成为影响地区局势的“第三极”

随着中美实力差距的缩小和竞争加剧，以日本为代表的具有较强实力的东亚国家，将表现出更强的战略自主性，成为影响地区局势的“第三极”。

中美关系的调整深刻地影响着东亚国家在中美之间的战略选择，美国的亚太盟国更是面临着联盟困境与选边站队的双重困境。目前，美国的亚太盟国会基于战略偏好和共同利益在中美之间实施动态平衡，尽可能地兼顾经济和安全利益。这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拓展东亚地区战略空间提供了潜在有利条件。

日本作为美国在东亚地区最重要的盟国，也并非一味地追随美国。虽然美日在制衡中国上有共同需求，但是双方的对华战略还是存在利益与目标分歧。美国将中国看作其全球霸权的潜在挑战者和应对全球问题的可能合作伙伴。日本既希望仰仗美国约束中国，争取地区主导权，又必须权衡同中国密切的经济合作关系，而且日本战略界长期有一种担心美国为接近中国而“出卖”日本利益的警惕心理。这些因素使得美日在对华问题上始终存在“温差”。

总体而言，在影响中美日三国关系发展前景的诸多因素中，日本是重要的变量。鉴于中美战略竞争加剧可能长期化、常态化，日本是继续追随美国还是增强自身的战略自主性，对于中美日三国关系具有重要影响。如果日本继续加强与美国的联盟关系，东亚地区未来极有可能形成松散的两极格局;如果日本增强战略自主性，在中美之间发挥协调作用，则可能促使其他东亚国家追随，推动东亚地区多极化态势。

对于中国而言，要争取中美日三国关系中的主动地位，既需要推动建设中美日三边战略与对话机制，对冲美日联盟对中国的负面影响，也需要争取中美、中日战略关系的总体稳定。这考验着我们的战略智慧和战略定力。(作者系外交学院国际安全研究中心秘书长 凌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