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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明灯照亮脱贫攻坚路——记湖北保康县大林村盲人农民郭大荣

2018-07-19 14:08
来源:新华社客户端

保康县店垭镇是湖北襄阳东南部“口子镇”,南接宜昌,西邻兴山,偏远贫困。在该镇大林村的山坡上,长有一种中药材,白芨。

白芨质地坚硬,不易折断,气味微苦,可生肌止血。当地的村民都说,这片白芨的性情像极了它们的主人——郭大荣。

从一个在30年前就带着一百多村民打工的老板,到双目失明的残疾人;从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到负债赤贫的困难户……面对人生巨变,郭大荣的选择是:眼虽盲,心不能瞎,要靠自己活出个人样!

27年来,郭大荣从学走路开始,学习养猪、种烟叶、种草药。凭着一股志气和韧劲,他不仅让自己的小家重新富裕,更带动周边村民勤劳致富。他用顽强和执著,在脱贫路上写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奇迹……

曲折的脱贫致富路

“上山的路总是弯弯曲曲,每次回家我都要拼尽全力,走过一弯又一弯才能到家”。郭大荣谈及他大半生的经历,打了一个很形象的比方。

“从天堂到地狱,我只用了一秒!”回忆27年前那场灾难,郭大荣记忆犹新。

1991年3月的一天,郭大荣带领工人开矿作业,一枚哑炮突然爆炸,石块朝着走在最前面的郭大荣劈头盖脸地砸来……

那次事故,导致郭大荣双眼失明,全身6处骨折。

1981年,初中毕业的郭大荣就到宜昌矿山打工。由于聪明勤快,第一年,他就轻松地挣回了500元钱。于是,村里的老支书找到郭大荣:“我们村太穷,你头脑灵活,在外能挣钱,就带着后生们一起去谋生吧。”

只上过初中的郭大荣带领乡亲们在宜昌从挖矿开始,一直做到承包矿山。1990年,他手下已有160多名工人,个人年收入就有5万多。

没想到,第二年郭大荣就出了事,“那一刻,我从天堂落到了地狱”郭大荣说。为了恢复身体机能和基本容貌,郭大荣先后经历了3次大手术,花光所有积蓄,还欠下几万元外债。

“经济的损失对我打击不是最大,失明却让我无法接受,我知道自己将是一个废人,活着只会拖累家人。”郭大荣想到了死。他用头撞墙撞得满脸是血,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拒绝进食……

一次,郭大荣又要撞墙自杀。“你眼睛看不见了,不要紧,你还有大脑,我有两只手,你说我干,好好活下去!”妻子真情哭喊猛醒了郭大荣。

郭大荣的第二次生命开始了新的起点。

“我双眼失明,出门打工不可能,只能在家谋出路。”

重新“活”过来的郭大荣,决定从养猪开始。

养猪要有技术。1993年,郭大荣在兽医赵忠书的建议下,请表弟梁继平送他到远安县一家养猪场,去学技术。

养猪场师傅上下打量了郭大荣一番后,坚决地摆手:“你个盲人还能学喂猪?看都看不见,猪咬了你了咋办,磕了碰了咋办?”

“师傅,你看我眼睛也看不见了,别的钱也挣不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学点门道挣点钱,一家人真没法活了……”郭大荣越说越激动,突然双膝跪地,双手紧抱养猪师傅的膝盖。

真诚所至,养猪师傅破例收下了这个盲人徒弟。之后,郭大荣吃住在猪场。每天,他通过手摸索来感知猪的生活习性。

开口料、浓缩料,水肿疫苗、猪瘟疫苗、口蹄疫苗等,都是养猪的大学问,一环也不能差!

半个月过去了,郭大荣凭着双手和记忆,学会了养殖和防疫技术。

回家后,郭大荣让妻子买回10头小猪仔。第二年,这些猪顺利长成了肥猪,净赚2500元。

“这是第二次生命中挣到的第一笔钱!”拿着这笔钱,郭大荣激动不已。

为了降低成本,扩大规模,郭大荣买来4头种猪,自繁自养。后来,郭大荣的猪场逐渐扩大,发展到年出栏近百头的规模。

正在家境逐渐好转的关口,一场猪瘟,让他家再次陷入困境。那一年夏天,他家已经快要出栏的70头生猪,而一个晚上就死了6头。

第二天早上,郭大荣和老婆把几百斤的猪抬出去深埋时,他再次感受到了绝望:“它们都是我一手喂养大的,这样突然死掉,我真是心如刀绞啊。”更让郭大荣不能接受的事实是,余下的所有猪都要作为瘟疫病猪一头一头全部销毁!

那场猪瘟,郭大荣亏了7万多块。“养猪成本高,风险大,除了要预防猪瘟,更要看市场行情,猪肉价格下跌很容易亏本”郭大荣说,自那场猪瘟后,每年喂多少头猪,什么时候出栏,他都估计的很精明。

养猪小有所成的他不满于此,1997年他又开始尝试种烟。正如郭大荣母亲说的一样:只要是郭大荣认准的事儿就一定要干,还非得干成!

种烟没有烟炉怎么办?没有烟炉自己盖。在妻子黎荣梅的帮助下,在距家一里多地的责任田里,妻子选择了一处土,当地人称这种土为白善土,打墙不容易裂。从这一天开始,郭大荣拄着棍子从家里摸到地里,又从地里摸到家里,一天走10次、20次、30次……经过十几天的反复练习,他终于熟悉了路况,从地里背土往回家盖烟炉。

寒冬腊月,他一个人拄着棍子,一背篓一背篓地往回运土,一次负重一百多斤,七百多个来回,整整运土将近一年时间,在门前场子里磊起了一座“小山”。

再请打墙师傅,一座烟炉终于建好了,郭大荣笑了,妻子却哭了。

因为更艰难的路还在后面,平地筛土、制钵育苗、栽烟浇水……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平常人只要一天半就可以栽好的3亩烟叶,郭大荣和妻子黎荣梅整整用了一个星期!

种烟、防病、烤烟都是技术活儿,郭大荣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常人都要多十倍、百倍的艰辛。

熟悉他的人都说,这人真不简单!正常人都很难做到的事,他做到了,他真的很坚强、很勤劳。郭大荣的烟叶从3亩、5亩、10亩,最多一年发展到80亩,常年在他家务工的村民最多时达14个。

如今,大林村烟田种烟最高年限将至,郭大荣又开始忧心村里的未来发展。他先后向村委会提出了种植中药材、蔬菜、蓝莓、猕猴桃的建议,今年他投了5万多元开始在自己田里试种了1.5亩白芨和0.7亩七叶一枝花。

走路、种烟、养猪的绝活都是练出来的

郭大荣眼睛看不见,却有着十分灵敏的触觉、嗅觉和超强的记忆力,他在多年的劳作中练出了很多绝活,走路、养猪、烤烟、修农机……

“在这方圆一亩三分地上,我可以自由地行走”郭大荣带我们去看他种的烟地,凭着一根细竹竿探路,他走在崎岖的小道上,我们根本撵不上他。

刚开始眼睛看不见时,为了能下地干活,郭大荣让妻子牵着自己一趟一趟的走,熟悉地形,这一走就是4个月。后来他就能独立行走了,每天不停地奔波于田间地头,一个月要用坏两根竹竿,每年要为他准备20多根探路的竹竿。到陌生的地方他离不开妻子的帮助和牵引。有一次,他们要把烤好的烟送到镇上,妻子背60斤走前面,腰里再绑根绳子连着后面的郭大荣,他背80斤的烟叶走在后面。那天突遇下雨,妻子不小心滑倒,郭大荣跟着摔倒滚到山抗下,带着妻子也滚了下去,夫妻俩滚在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郭大荣的手有两个特征,没有指甲,他的指甲紧贴着手指头肉,每长出一点儿就磨平了;手背皮肤枯黑,尤其是在烤烟的那几个月。

饲料、水缸、猪栏……郭大荣用手去摸每个东西的具体位置。猪仔在吃食,他就蹲在猪圈里面,用手摸、靠耳听、凭鼻闻……渐渐地,他“摸”出了些道道,“听”出了点感觉,也“嗅”到了门路。

每天,他都要将猪从头到尾摸个遍。长期下来,他用手一摸,就知道哪头猪长膘了、哪头猪瘦了,有没有发烧。

从猪的叫声,郭大荣能准确地判断猪的情况。

听到猪“吼”,他知道猪饿了,该喂料;听到猪“哼”,他知道猪渴了,要倒水。闻到猪舍有什么怪味,他马上用水冲洗干净。

春去秋来,郭大荣练就了自己的“独门绝技”:给大猪打针,左手揪住猪耳,膝盖顶住猪前腿,顺着耳朵四指以内打下去;打小猪,两指以内,保证错不了。

“我家猪圈,连妻子都不敢靠近。”郭大荣说,其实猪也有感情,给猪喂食、打针、配种、接生,交流多了,事情就好办。

“新花母猪第一次发情后,必须到第三天配种;老母猪发情后必须到第二天配种,成活率高,产仔量大。”郭大荣说,母猪发情时,6小时一观察,在猪尾巴的脊背处用脚蹬,母猪发出怪叫声时,说明还不到时间;如果用脚踹母猪的脊背,母猪不动时,就可以配种了。

猪仔满月出栏时,有人来买小猪娃儿,却不敢进圈。郭大荣让人用竹竿戳到猪仔身上,自己用手顺着竹竿捉猪仔。“猪仔只听郭大荣的。”妻子黎荣梅说,“他长期跟猪在一起,有感情了,说的话猪都听得懂!”

烟叶技术全流程,九关十八环,环环是难关。起垄覆膜、烟苗移栽、锄草防病……盲人种烟,繁杂的工序,要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妻子在前面挖窝,我蹲着栽苗,手往前面一伸我就知道有多长的距离。”烟苗移栽大田,行距三尺,株距一尺八,别人还要用尺子量,郭大荣伸手一比划就符合要求。

烟叶种植最怕病虫害。烟叶出现“花叶病”,技术员准确判断率一般在60%就算得上高手了,郭大荣靠摸闻准确率能达到75%。爱钻研的郭大荣就让妻子带他到烟田,把生病的烟苗拔出来,让妻子帮忙看根须是什么样子,他自己一棵一棵的摸、一株一株的闻。没有新根但有白须,顶上第一片烟叶摸着刺手,需要灌根追肥……二十多年用手摸出来的经验,郭大荣拍着胸脯说:“这株得了花叶病,还能救活。”

烤烟温度、湿度的把控是关键。没有眼睛,怎么看?黎荣梅根本不信,但郭大荣愣是想出了办法。

他脱掉上衣走进烤烟房,凭触觉来感受温度和湿度。

经过多次试验,郭大荣的“以身试法”成功了,他口报的温度跟实际温度误差不超过0.5摄氏度。

用土炉烤烟,掌控烤烟环节中的温度和湿度,是非常难的,尤其对一个看不见温度计的盲人来说就难上加难。

“妻子报温度,我进去感受。”郭大荣脱掉上衣走进烤烟房,用手摸烟叶干湿度,凭触觉感受温度和湿度。

第一炉,他和妻子没等技术员,而是自己按照技术要领提示烤了3天3夜,开炉一看,全是黑的。老婆当即就哭了:“这可咋办呢?”

凡事有坏总会有好。

第二炉随即开始。郭大荣请来发小王志鹏,两人睡在烤房边。每到关键环节,郭大荣就脱掉上衣,钻进烤房,用身体感受烤房温度,用手感受烟叶湿度,有时5分钟,有时10分钟,然后出来让王志鹏对应温度计。

“再加火升温,我再进去感受,再报温度。”如此反复,郭大荣报出的温度和湿度误差越来越小。

慢慢的,郭大荣的体感和温度计越来越接近。

5天5夜后,开炉,郭大荣听见妻子的惊呼:“老公,满屋的‘黄金’呀!”

郭大荣的“皮肤测温法”成功了,口报温度跟实际温度误差不超过0.5摄氏度。这次,连妻子都不得不承认:“还是你有板眼!”

如今,他往地里一蹲,就知道每株烟叶之间的距离;手一摸,就知道烘烤温度合不合适。烟叶公司来村里收烟叶,点名先要他的。

淳朴和善的农民本色

“别人都说我傻,摩的师傅载我,把我摔了,我还自己出钱。我认为别人好心载你,也不是故意要摔倒,你怎么能要人家出医药费呢。”郭大荣说。

那一次,郭大荣跟老婆从镇上往回赶,乘坐一辆营运摩的。师傅车没骑稳,三人摔倒了。摩的师傅带他们俩到医院检查,医生开了一百多块的药,郭大荣坚持要自己付。同时,他还要求老婆付了师傅二十块摩的费。

2014年,郭大荣主动找到村干部,要求退出低保。村干部不解:“你的情况符合政策,给钱你还不要?”郭大荣连忙摆手:“我还能做活,日子得过,应当把低保让给更困难的人。”

“对于真正贫困的人,给10块钱就是多。但对于能过日子的人,给100块钱还嫌少。”这是郭大荣对扶贫的理解。

当年,郭大荣退出低保后,大林村对低保户进行了新的评定。48户低保户,取消了21户。被取消的21户,没有一户有怨言。

2015年底,郭大荣下定决心以每亩500元的价格流转土地11户86.4亩,扩大种植规模。得知这一消息,市国税局扶贫工作队帮他争取到了10万元贴息贷款,使他将烟叶种植规模扩大到98亩。

2017年,郭大荣种植烟叶60亩,烟叶长势很好。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当年,烟叶遇到阴雨和病虫害,亏损4万块!

有人向郭大荣建议,种烟确实亏了,能否少付一点干活人的工资?郭大荣却发起了脾气:“那是哪里话?一码归一码,我的亏损与务工的没有关系啊。”

2017年,烟叶种植亏损较大,妻子劝他少种点。郭大荣却说:“我不种烟,周围那些不能外出打工、年老体弱的邻居怎么办?我多种一天,他们就多挣一天的钱。”

能从黑暗中重新站起来,最想感谢谁?郭大荣说,最要谢谢给予他帮助的各级政府和组织:“没有大家的扶持,我富不起来。”

“政府扶我站起来,我也要出把力,带乡亲们走上脱贫路。”存下这个念头,郭大荣平日总是找机会给乡亲们做好事儿,带着大家谋富路。

村民樊光银每年仅在郭大荣家务工的工钱就有近1万元,再加上向郭大荣流转土地的几千元,结余不少。村里跟着郭大荣干活、搞种植的三十多户贫困户,如今都已脱贫。

富起来后,郭大荣自费7万元修建了两个大小蓄水池,附近的村民遭遇干旱时可以免费取水。他还自己出钱平整1公里多的山路,方便大伙出行。

郭大荣用不屈不挠的精神,书写出了自己的人生奇迹。他的故事,也激励着更多的村民靠勤劳致富。

村里的年轻人刘银海想发展养鸡,没想到第一年就亏了,他很想不开。母亲开导他:“这点困难,你就被吓倒了?想想你郭伯,天塌下来也没倒。”如今,刘银海经营的养鸡场规模达万余只,2016年获利达40多万元。

大林村党支部书记李百刚说,正因为有了郭大荣这样的脱贫带头人,全村的乡亲都有了勤劳致富奔小康的信心和信念。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今年大林村将从贫困村中出列。(万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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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要脱贫 先立志

郭大荣的人生真是跌宕起伏。眼睛失去光明,家庭一贫如洗,在命运的重击之下,一度有轻生念头的他,最终选择了坚强。

靠着自己不懈的努力,郭大荣的人生在精准扶贫的春风中重新绽放出精彩,致富的路越走越顺畅。我们为他的勇气和付出的艰辛而感动,为帮助他改变命运的大好时代而喝彩。

对比郭大荣的故事,一些发生在贫困地区的现象让人感到痛心。精准扶贫提供了财力、物力、精神和智力扶持,借此来培养能力、发展产业,彻底拔掉“穷根”。但有些人却过多关注现实的财力、物力扶持,对于长远的人生规划不怎么上心,甚至把用于发展产业的猪仔、鸡苗、鸭苗等吃掉、卖掉……至于为什么要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就是一句话:“怕做不好,白费力气。”

美好的生活从来都是奋斗出来的。精准扶贫绝不是“养懒汉”,办“免费食堂”。它是一根帮助贫困群众改变命运的杠杆,而撬动它的首先是来自于贫困群众的精神力量。

哪怕是再难,只要肯奋斗、肯拼搏,就会有回报。像郭大荣那样去拼搏和奋斗,相信贫困群众不论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能够找到脱贫致富的路子,在美好的时代中创造属于自己的“大荣人生”。

责任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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