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从7月底开始，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逐渐成为解决乌克兰危机的政治平台。这里一共进行了4次重要会议，其中3次是国际联络小组同乌东部民间武装的会晤，一次是总统级别的明斯克峰会。正因为有了这么多次的重要会晤，才最终达成了一份宝贵的停火协议。

9月5日，参加明斯克会谈的各方代表回答记者提问。从左至右依次是：乌克兰前总统库奇马、“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总理”亚历山大·扎哈尔琴科、欧安组织特别代表塔利亚维尼、俄罗斯驻乌克兰大使祖拉博夫、“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伊戈尔·普罗特尼茨基。路透社

9月5日，乌克兰问题三方国际联络小组（乌克兰、欧安组织、俄罗斯）同乌克兰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民间武装代表在明斯克签署了从基辅时间当天18时起停火的备忘录。备忘录迈出了解决乌克兰东部地区流血冲突、以及整个乌克兰危机的第一步。

不过，这份珍贵的停火协议能维持多长时间受到外界质疑。记者亲历了明斯克4次会晤，会谈成果的戏剧性和转折性从另一个侧面也佐证了停火协议可能的脆弱性以及乌克兰问题的复杂性。

谁也没想到，明斯克居然能成为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一个重要平台，而且还取得了重大进展9月5日，这里如期签署了有关乌克兰东南部地区的停火协议。

从外交上看，这应该是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一场胜利，他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包括向乌克兰保证不会让俄利用白领土攻击乌克兰；参加乌总统波罗申科的就职仪式；宣布向乌运送石油制品以解燃眉之急；主动在白南部靠近乌克兰的地方建立难民营接纳乌克兰难民等。

所有这些，白俄罗斯做得很低调，外界很少把它们同解决乌冲突联系起来，但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些铺垫，明斯克停火协议终能达成。结果表明，尽管白俄罗斯是俄白哈联盟国家的成员，同俄关系紧密，但乌克兰没有因此而不信任它；另一方面，从2008年起，白俄罗斯就因为“独裁”而被西方制裁，但在乌克兰问题上，西方没有因此拒绝明斯克这个平台，相反，欧盟高官阿什顿8月26日到访明斯克参加乌克兰问题峰会，同卢卡申科举行了双边会见，这被看作是西方同白俄罗斯关系缓和的重要突破。

4次明斯克会晤的共同特点是保密工作很出色。记者们几乎很难事先了解会谈的具体内容，闭门会议里，谁也看不到谈判各方唇枪舌剑的交锋。尽管如此，8月26日的明斯克乌克兰问题峰会和9月5日签署停火协议的国际联络小组同乌东部民间武装的会晤，仍然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俄乌总统闭门艰难会谈

8月26日当天，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欧盟和乌克兰三方峰会举行。记者被要求上午9时就抵达会谈现场——白俄罗斯独立宫，但会谈要到下午两点后才能举行，因为俄总统普京届时才能抵达。大部分记者被安排在一个新闻中心里，大家只能看电脑和电视屏幕，相互打探情况，等待会晤结束后的吹风。

这次会晤期间，实际上举行了很多单独的会见，比如“欧盟外长”阿什顿同波罗申科在乌驻白大使馆的两次会见、阿什顿同卢卡申科会见、波罗申科同卢卡申科会见、俄白哈三国总统会见，以及记者们最关心的俄乌总统会见。

神秘的俄乌总统会见一直被笼罩在迷雾中，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直到会谈结束也既不肯定又不否定俄乌总统会见的可能性。会谈是在没有一个记者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大家8月27日凌晨两点多钟才知道两位总统举行了长达两小时的一对一会谈。

这次会谈，确定了随后乌克兰东部停火的大方向。波罗申科事后在自己的推特上说，这是非常艰难的谈判。坚持到最后的记者们直到第二天凌晨3点后才到家。人们一脸茫然，不知道谈判“如何艰难”。直到9月5日，国际联络小组同乌东部民间武装达成停火协议，人们才能推导出26日的俄乌总统究竟谈了什么。

9月5日会谈时，媒体事前也是一无所知，很多记者甚至不知道都有谁出席会谈，于是一见面就互相打听消息。此间信息最灵通的外国记者，只能模模糊糊地透露说可能会签署一项文件。但是，由于5日前的一周，乌东部战事吃紧，不断传来乌政府军失利的消息。所以人们很难对协议作出乐观的预测。不过，乌克兰谈判代表、乌前总统库奇马5日来到会议现场，他被记者拦住时停下脚步说“我为和平而来，乌克兰、俄罗斯、顿巴斯（泛指乌东部冲突地区）必须做出努力，是到了停火的时候了，希望本次会谈能签署一份文件。”

这时，记者们才开始有些乐观了，加之会谈前的9月3日，乌克兰总统新闻局专门发布了乌俄两国总统通电话就乌东部停火机制问题达成共识的消息，明显是为本次谈判放出的风声，说明俄乌两国已经商量好了一些事情。

两小时会议，1分钟记者会

会谈从白俄罗斯当地时间5日14时30分开始，欧安组织特别代表塔利亚维尼最先抵达会议现场——明斯克总统饭店，随后依次抵达的是俄罗斯驻乌克兰大使祖拉博夫，乌克兰前总统库奇马。乌东部民间武装代表人数较多，他们乘一辆面包车最后抵达，主要成员为“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总理”亚历山大·扎哈尔琴科和“第一副总理”安德烈·普尔金、“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伊戈尔·普罗特尼茨基和“最高委员会主席”阿列克谢·卡利亚津。

所有抵达会议现场的代表中只有库奇马在总统饭店大门口回答了记者提问，其他人都是行色匆匆。所有与会者落座后，只有1分钟是记者们拍摄时间。没有任何人讲话，没有开场白，1分钟一结束，记者们立即被请出了现场。

会议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与会者最后果然签署了停火协议。随后，塔利亚维尼、库奇马、祖拉博夫、扎哈尔琴科、普罗特尼茨基等5位主要谈判代表会见了记者。

欧安组织特别代表塔利亚维尼说，今天的会谈非常重要并富有建设性。“我们今天继续就在乌东部地区停火的问题进行了协商，并取得了成果。除停火外，与会代表还就从战区撤出重武器、以‘全部换全部’方式交换俘虏、采取措施确保冲突地区的人道主义援助等问题深入交换了看法，我们达成了今后的工作机制，以便进一步解决今天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乌克兰前总统库奇马指出，当天签署的文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停火”，各方将具体落实每个步骤并确保停火能够切实执行。他说，从现在起冲突双方将成立一个工作小组，其任务是具体解决每一个问题，“要知道，问题已经足够多了。最棘手的是政治问题，我指的是乌东部地区是否实行自治的问题，权力如何向地方移交的问题等”。他说，冲突双方已经开始交换俘虏名单，“阿富汗10年战争中乌克兰一共才阵亡了3000名军人，但如今才经过了三四个月死亡人数就逼近了这个数字。我们十分清楚，接下来就是死胡同，大家都打累了。”

俄罗斯驻乌克兰大使祖拉博夫说，希望今天达成的停火是稳定和可靠的。他说，过去一周来，大家担心并且为之努力的就是避免停火协议将来成为一纸空文，因为在乌克兰冲突地区存在数量众多的重武器，冲突双方目前极度互不信任。这份协议包含了停火后将落实的后续步骤，实际上已勾勒出未来彻底解决乌克兰危机的政治框架。他透露说，目前冲突双方手中都各有约1000名对方俘虏，相互释放俘虏的问题十分重要，是建立信任的开始。

乌东南两州的地位问题暂未涉及

本次会谈就“全部换全部”换俘原则达成了共识，未来3天后几乎所有技术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如交换名单、确定交换俘虏地点等，这是一大突破。另外，会议商定9月6日将允许有10辆运送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车辆进入顿涅茨克市，目前正在对车辆将通过的地方进行扫雷作业。今后，这一通道将形成一条固定的人道主义援助通道。

“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伊戈尔·普罗特尼茨基说，今天的会谈表明，同基辅政权是可以谈判的。他表示，“为了冲突双方人员的安全，为了难民能够返回家园，为了恢复基础设施和社会生活秩序，我们知道、懂得并相信，同基辅政权是可以合作的”。他还强调，任何战争都会以和平告终，“尽管不容易，但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使其余问题能在谈判桌旁得以解决”。他说，目前还没有谈及卢甘斯克州和顿涅茨克州的地位问题。但他同时指出，“冲突双方同时停火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独立方针有任何形式的改变。这（停火）是为了停止流血采取的临时措施。”

“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总理”亚历山大·扎哈尔琴科也表示“停火不仅可以挽救平民生命，同时也可以让那些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理想的人们不再牺牲。”他还说，后面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据悉，这份由12个要点组成的停火协议规定双方同时停火，并由欧安组织监督停火执行情况。

这次是明斯克举行的第三次乌克兰问题三方联络小组同乌东部民间武装之间的会议，前两次分别于7月31日和9月1日举行。自今年4月乌克兰政府军与民间武装在乌东部地区爆发武装冲突以来，据联合国的统计数字，冲突已造成近2600人死亡。

“分裂”几乎已是定局？

舆论普遍认为，9月5日乌克兰问题三方估计联络小组能同乌东部民间武装代表达成在乌东部地区停火是各方在解决乌克兰危机方面迈出的重要一步。它能在此时达成至少有三方面的原因：

一是秋季来临乌克兰和欧洲的天然气供应问题将凸显出来，如果乌克兰危机不缓解，那么在俄罗斯经乌克兰向西欧输送天然气方面，无论是价格还是数量上都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因此欧盟领头羊德国最近力促乌克兰和俄罗斯相互妥协，开启和平进程，重开天然气谈判，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乌东部地区停止流血冲突。

二是乌克兰冲突双方从4月份迄今，双方损失惨重，不管政府军还是民间武装厌战情绪逐渐增长。

三是西方和俄罗斯互相制裁的结果让双方经济都受到巨大影响，尽管相互制裁似乎没有缓解余地，但如果俄在乌东部的利益能够得到有效保障，很难想象俄会愿意继续承受新一轮制裁的风险。而最近的一系列战事表明，乌政府军难以在同民间武装的战斗中占据上风，这已经使乌东部民间武装手中有了足够的谈判筹码，俄罗斯可以略松一口气。

当然，尽管乌克兰冲突双方达成了停火，但矛盾各方通过停火要达到的目的是不同的，未来的关键还在于乌克兰是否实行“联邦制”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俄乌两国总统在迫于各自国内的压力下，恐怕谁都不会单方面做出让步，只能有一个折中方案，才能让各方妥协。

德国总理默克尔8月23日访问乌克兰时提出了一个比“联邦制”稍微后退一步的“去中心化”方案。此间专家认为，这个方案也许让乌克兰和俄罗斯看到了妥协的可能性。但是，乌克兰危机持续时间长，流血冲突久拖不决，大国博弈、民族矛盾错综复杂交织于一处，停火之后是否会战火复燃？谁也不敢对此打包票。

即便能实现永久停火，并开启和平进程，但要在不引起连锁反应的前提下解决好乌东部两个州的地位问题，解决好中央平稳向东部地区放权的问题，解决好战后重建难民遣返的工作，这也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记者 陈俊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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