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方船只撞击中方船只现场图。图片来自外交部网站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多月来，越南在南海兴风作浪，不择手段，持续干扰我中建南项目。面对越方的挑衅，中方不得不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派遣公务船到现场保障作业安全与航行秩序，不让事态继续恶化。同时，中国也开始采取更加积极的应对方法，不仅向联合国提交照会表明自己的立场，谴责越南在西沙海域的挑衅举动，还公布了越南船只冲撞我方执法船的视频和照片，向国际社会揭露了越方的谎言。

在此背景下，国务委员杨洁篪于18日对越南的访问成为国际舆论关注的焦点。杨洁篪的访问表明，中国方面积极与越南方面交涉，体现通过对话解决问题的诚意与大国胸怀。

但基于国内政治考量，在当前一段时间，越南不太可能会立刻停止对我钻井平台的骚扰，也不能排除发生更大突发事件的可能性。那么接下来，面对越南的一再无理取闹，中国应该怎么做？几位专家给出了他们的看法和建议。

保持战略定力不可误判形势

郑永年（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

中国目前所处的发展阶段决定了中国的周边外交会面临诸多挑战，因为一方面中国早期是主动向其他国家调整自己的政策，随着中国的发展，中国主动向对方调整的意愿和空间都在减少；另一方面，中国又没有强大到令对方会心甘情愿主动向中国调整的阶段。国际舆论上也难改弱势局面，而且早期更欠发达的阶段对于中国的同情感也因中国变得富有而逐渐弱化。因此在可预见的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中国外交上还会继续面临纷纷扰扰的挑战。即便中国明确九段线主张的具体内涵，也一时难以解决问题。中国对此不应惊慌失措，当然也不可等闲视之，需要仔细应对，在战略上要保持定力，不可错误判断。因为中国的战略仍然应该是和平崛起，走自己发展的道路。

作为大国，中国要改变目前应对式或应激式外交的行事方式，因为这样容易陷于被动，疲于应付。与其这样，不如换个思路，主动出击做加法，扩大正能量，以此抵消负面因素的影响。比如，目前中国的对外援助和对外投资可以加以整合，成立一个“丝绸之路开发基金”，统一负责协调对外开发，形成一个类似于美国当年“马歇尔计划”的做法。

这样的开发仍要秉持不附加条件的原则，但未必要在免费学校和医院等项目上投入那么多的资源，可更多地考虑可以获得投资收益的合作项目，这样可以把储备“资金”转化为“资本”，也有助于减少部分国有企业因利益驱动而在对外投资中出现的短视行为和负面影响。“丝绸之路开发基金”要保持开放性。虽然由中国主导，但也可以开放给欧美公司参与，做成一个开放的平台。“丝绸之路开发基金”也可以凸显大格局，其开放的触角未必要局限于东南亚，甚至可以延伸到非洲，乃至南美洲等地，只要符合商业利益和当地的社会利益，就可以投资。

中国对于东盟在南海问题上的发展动向应该有清醒的认识。一方面，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才是这些国家真正关心的主流，因此中国要坚持经济优先的战略。不过，在南海问题上对风险也要有清醒的认识，尤其是“东盟欧盟化的风险”。如果东盟形成由目前的经济共同体向军事战略同盟的转型，那相当于在中国周边出现一个反对的共同体，会令人头痛。以美国目前的做法，东盟有陷于分裂的风险，甚至越南也有可能发生变局而陷入动荡，而美国对此似乎并不关心。不过这样对于中国未必没有好处，因为届时越南政府可能会更加需要中国政府的协助来保持政局稳定。

对越“立体战”应文攻武备

王晓鹏（中国社科院海疆问题专家）

面对越南的挑衅和侵扰，首先我们要在钻井平台周围的作业现场布防公务船等各类船只，建立一个稳固的防护圈。这个防护圈层既要保障我们钻井平台的安全，还要保护我们的公务船只和其他各类船只的安全。其次，在国际宣传方面，我们要注意借助多种场合去宣传中国的合法主张，驳斥越南方面对我们展开的外交上的攻击。一方面要阐明中方对这个问题的基本态度，即钻井平台项目一定要搞成，让越方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另一方面要宣传中国对于西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域主权和管辖权的历史依据和法理依据，向国际社会阐明西沙群岛是无争议的区域，证明越南的有关说法完全是无理取闹。中国向联合国提交相关文件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对于个别南海声索国试图否定我国对于相关区域主权的非法宣称和非法主张，要打中要害。

对于南海争端带来地区局势的不稳定，我们主张与东盟有关国家展开磋商，通过制定《南海行为准则》，来管控地区危机。但前提是这个准则必须是在《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得到全面落实之后再去制定。对于美国等域外大国来说，它们想要打造一条“东海－南海争端链”，以此来围堵中国。对此，我们要更多地关注西太平洋的事务，让它们感到试图通过一条争端链或岛链来形成对中国的包围圈，是一种无效的做法。中国愿意与每一个国家，包括美国、澳大利亚等国，通过双边合作来逐步地建立互信，相互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这样才是解决问题的长远之道。

对于越南派出蛙人在水下对中国的船只进行袭扰，关键还要看越南的具体动向。越方也表示，不想把目前的海上局势引入军事斗争当中，因为越南也认识到了这对于地区局势是不利的，有可能造成南海问题进一步地扩大化和复杂化。通过越方的表态，我认为至少目前中越之间在南海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中越之间存在多个双边沟通渠道，比如两国的海洋热线、两国海上共同开发的工作小组等，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些渠道的作用，争取通过外交磋商和双边对话的方式去解决目前中越之间的纠纷。但如果越方继续一意孤行、无理取闹的话，中国一定会做出对等反制，加码遏止。

总体来说，针对越南的这场立体战，中国应该文攻武备。一方面，不仅要把中国的立场更加有效果地向国际社会进行阐述和宣传，还要把三沙市的建设纳入我们整体的南海战略当中，并且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样对于越南、菲律宾等其他国家的觊觎之心将是一个有利的反制。今年我们要推动三沙市的基层组织建设和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地增强我们在南海区域的实际存在，向这些国家展示我们在海洋维权方面的信心、决心和能力。

另一方面，要推动我们的大海防战略，提高登岛、登岸和海上作战能力，把海军的训练和海警的巡航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有层次的保卫体系。海军方面要加大在南海常态化战略巡逻的力度，海警力量要对重点区域展开重点巡航，把巡航逐步地推向常态化，这对于个别善于挑事的声索国将是一个有力的回应。

中越或许都在寻找转圜余地

李明江（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副教授）

对于981钻井平台引起争端的后续发展，基于政治、经济和战略上的考量，预计越南政府没打算跟中国关系搞得更僵。出于国内政治考量，越南会坚持自身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持续派船只进行象征性的抗争，在行动上表现出不断维护越南对西沙的主权要求和海洋资源利益。但在接下来几个月，越南也许会愿意私下与中国探讨双方妥协的余地。

我个人观点认为，越南短期内最大的目标就是希望中国能给他一个承诺，在某个时间之后撤回981平台，不再在这边做勘探和开采活动。但中国不可能给予越南这样的承诺，这会对中国在西沙群岛的主权立场带来负面冲击。不过，中国或许可以考虑给予越南比较委婉的回应，在一定程度上照顾越南的立场和利益，两国或许也有可能找到各让一步的空间，这有可能是中越目前争端能够解套的可行途径。

中越在南海的争端，更长远、持续、并且也能得到越南认同的解决方案，应该是在西沙群岛更北边一点，即西沙群岛附近海域和北部湾湾口之间海域中越开展合作开发的谈判。那个地方相对没有那么敏感，不涉及西沙群岛主权争端，同时中越双方也都承认存在领土争议，有共同开发的政治基础，所以如果能够在未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有突破性的进展的话，能够缓解中越之间因981油气平台勘探开发引发的矛盾，也可以使中越关系稳定几年。

过去几年越南和菲律宾在政治上和外交上的配合较多，而在南海争端上两国实质性的合作还是比较少的。菲律宾和越南本身在南沙群岛海域也有很多争议，很难达成共识，短期内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两国海军、海警和其他海洋执法部门若想做什么实质性的合作是很难的，顶多就是一些象征性的活动，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南沙群岛争端和冲突发展的轨迹。接下来两国能做的也还是加强政治和外交上的配合，比如双方在某些表态上靠得更近一点，在东盟十国开会讨论南海问题时两国提前协调一些立场，联合起来给其他东盟国家施加更大压力，让东盟在南海问题上形成更多所谓共识、从而对中国施加更大压力等。

如果中越之间在南海问题上的紧张状态再持续一段时间的话，越南可能会比较认真地考虑采用菲律宾的做法提起国际仲裁，但至少也需要2至5年的时间。因为一方面越南自身仍未捋清它在南海的主张和立场，它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把自己的立场和相关法律搞清楚，成为政府官方的立场后，才能真正从法律上挑战中国。另一方面，菲律宾的国际仲裁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结果，所以越南仍处于观望状态，等到菲律宾的案子有一些结果之后，才会再进行详细、充分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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