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长大人何前倨而后恭耶

文 滕朝阳

7月8日下午，中纪委发布消息称，海南省委常委、副省长谭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据媒体初步统计，谭力成为今年落马的第15名省部级官员。

次日的《新京报》援引海南的一名厅级干部说，谭力以前喜欢摆“官架子”，不爱搭理人，“春节之前，他进入会场，不苟言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主席台上开会。今年3月中央巡视组来了后，开会前他会主动和人打招呼，对大家笑一笑，主动讲笑话。但我们知道，他是害怕中央巡视组”。

从世俗的眼光来看，谭力刚落马就来说他的“不是”，仿佛有失“厚道”，但若真这样看，不是“惺惺相惜”，便是糊涂得紧。“老虎”被打，岂非大快人心、人心大快之事？从以上消息亦可知，无缘见识官场万象的百姓不免抱怨有的官员眼睛向天，殊不知即使是官场中人，也对“官架子”敏感且反感。

而此前已被开除党籍和公职的海南省原副省长冀文林，“刚来海口时，副省级领导和他打招呼都不理”，“官架子”之大似乎又过于谭副省长。待感到大势将去，一名厅级干部向其汇报工作称“冀省长向您汇报个情况”，冀副省长听后忙握住对方的手表示“叫我文林”，这似乎又和谭副省长有异曲同工之妙。

举了两个海南的例，不过是“纯属巧合”。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同事还是那些同事，副省长大人何前倨而后恭耶？态度发生大转变，契机大约是来了中央巡视组。因为“害怕中央巡视组”，同时也就是害怕同事“口无遮拦”，所以不惜放低高贵的姿态，展露昔时难得一见的笑容，希望同事“口下留情”。结果怎样呢？结果证明他们“倨”得毫无道理，“恭”得也不无可疑，同时也证明很多官员至今仍视为宝贝的“官架子”这东西有害无益。

有人觉得自己会写几篇文章就很了不起，目空一切，于是人们就批评他“恃才傲物”。这当然是涉世不深者都难免的轻狂，待到他有机会看曹子建竟说“文章小道耳”，大概就不会那么傲慢，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还配写诗著文。但他“傲”，究竟还有点才气，也就是有点底气。当官不看才气，官员的底气来自政绩。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或解民于倒悬、出民于水火，或忧民之忧、乐民之乐，总之，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真正遗爱人间，才有所谓政绩、所谓底气。如果倨傲来自权力、底气来自靠山，则前倨或后恭都了无依凭，成为空洞可笑的表象。

做一个小官，或不免视公职为衣食之资；官做大了，衣食无忧更兼地位崇高，境界也该有所提升，总不能还成天汲汲乎私利，或热衷于与美酒醇妇为伍。但有的人似乎只一门心思要做大官，既不懂荣乐止乎其身的道理，也不知以史为鉴的常识，其境界又如何能不原地踏步？冀文林出事后，其二姐追悔莫及：“早知道他这样，不如当初让他在家种地。”如今自然是想在家种地也不可得。假如落马的高官们读一点《史记》，他们就不难知晓“东门黄犬”的历史教训。不过，后人无论怎样翻检故纸堆，大约也看不出李斯身上有前倨后恭的影子，这或许是古今“大人物”的一个显著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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