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冰雪季。对东北乡村来说，冰雪就是财富。冰雪经济虽然给东北推进乡村振兴战略打开了一扇门，但也带来了新课题。尽管东北农民向来以待客热忱出名，但在发展旅游业的过程中，应避免让洁白的冰雪被过分追利玷污，摆脱野蛮生长的漩涡。

近日，半月谈记者走访了吉林长白山区的一些雪乡、雪村，一方面感受到冰雪旅游对农村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也产生了诸多困惑。

个体经营与规范管理如何协调?

舒兰市二合屯村、临江市松岭雪村、坡口村每天都会迎来近千名游客。

这些地方最初是被摄影爱好者发现，而后逐渐由村民自发为游客提供食宿，进而涌入大量客流，发展成旅游景点。长白山下的雪乡大都是从个体农户开始，而后结束“单打独斗”的局面逐渐“抱团”形成三个运营主体，分别是：一是村里进行规划建设的项目建设部;二是分配客流、监督餐饮住宿的旅游投资发展公司;三是村集体。

二合屯里，农家乐的客源全部由旅游公司统一派送，不允许私自揽客。食宿明码标价，一盘五花肉炖白菜28元，和市区差不多。“每天挨家逛一圈，检查卫生，监督价格。”旅游公司负责人杨凤艳说。每家都有意见簿，为防止撕毁，还特意标上了页码。

临江坡口村农户门前，有的悬挂着“千家旅舍”的招牌，屋里干净整洁。建立“千家旅舍”是临江市国企鸭绿江旅游投资公司的主意。公司统一了农家乐品牌和食宿价格，统一分配客流、配送食材，像宾馆一样管理。“被褥一客一换，解决了乡村游普遍难以解决的卫生问题。”负责人张福龙说。

一旦出现违规、宰客现象怎么办?“晾几天”是两家公司的“后手”。被“晾”的这几天，违规者被纳入黑名单，没有客人，直接影响收入。在二合，曾有客人投诉卫生问题，旅游公司严厉批评了农家，“改正态度良好，农民的护牌意识很强。”杨凤艳说。

但公司的制约毕竟有限，如果农户铆劲儿对着干，铆劲儿宰客牟取高利润怎么办?许多管理者提出，除了统一经营的公司外，卫生、物价、旅游等机构应联席办公，出台监管规范，把“宰客”扼杀在摇篮里。

外来资本与集体利益如何协调?

在很多商业资本和投资者眼里，投资雪乡稳赚不赔，他们争相进入市场，试图分食这块大蛋糕。在利益面前，如何让资本真正与乡村建设协调发展，发挥助力乡村振兴的作用?淳朴的乡风和从业者的初心如何保留?这都是许多雪村建设者考虑的问题。

“招商引资，必须以农村、农业发展为前提，不能什么都上。”二合屯支部书记卢才书说。村里建起滑雪场，每月能有三万多人次的客流。雪场第一年给村集体收入贡献十万元，之后每年递增30%，雇了三十几个村民，每人每月2000元工资。“狍子王”王玉华也包了其中的一块地，养了几十只“傻狍子”。由于引进了一些引人的新鲜项目，游客们停留的时间变长了。

外人能不能来村里承包农户搞经营?采访中，大部分村集体和旅游公司都持谨慎态度，他们担心承包户可能“胡整”，但从发展雪乡的角度考虑，也没有完全将外来投资挡死。目前来看，规范经营的氛围很浓厚，大家对未来很有信心。

雪乡村民意识到，雪乡不能被资本绑架，农村终究要以农民、农业为核心来发展振兴，村集体要把握主动权，不能被资本撵着走。

在雪乡的发展链条上，许多主体依附其中，外有旅行社、投资者，内有村民、村集体，他们既是建设者，也是获利者。每个主体都有自己的利益，一同绑在雪乡这条线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村落保护与商业开发如何协调?

当游客越来越多，需求越来越大时，村屯原有的接待能力捉襟见肘，升级房屋、住宿、电力、道路等基础设施迫在眉睫。

“游客消费的就是原生态的村容村貌，淳朴乡风。”在临江市旅游局局长庞艳看来，开发的前提必须是保持原生态，决不能让乡村不像乡村。

没规划清楚之前，建筑物一点都不能动——这是松岭雪村立下的军令状。临江市将松岭纳入传统村落保护项目，投资为村子修建上下水、厕所等基础设施，最大程度上维护村子的原有风貌。“动一堵墙都要寻思寻思。”村支部书记张尤楼说。

二合屯新建设的观景台也远离了村落主体。卢才书说，舒兰市和村里统一意见，一定要避免过度包装，在保持原有风貌的基础上适度开发。“如果农村到处都整上钢筋水泥，还叫农村吗?”村民张晨说。

修旧如旧，不追求新奇，雪乡就能成为许多人魂牵梦绕的家乡。不论是二合，还是松岭，抑或是坡口，政府都在里面真金白银的投入了不少钱，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虽然成本回收渠道还不够多，但大家看的很开：功成不必在我，发展更不是朝夕之功。

冰雪为东北乡村带来了财富和振兴机遇，但也带来了困难和挑战。“依托‘白山黑水’打造雪乡雪村，或许是这些地方乡村振兴、产业转型的一条路径，即便路上困难丛生。”杨凤艳说。（半月谈记者 褚晓亮、段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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