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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戏剧经典在乌镇醒来

2018-10-23 09:43
来源:中国青年报

《茶馆》剧照

今年乌镇戏剧节,让“经典控”观众经历了数次颠覆。他们入场前或许还在回味观看“原版”的记忆,等进场落座,那些自信的眼睛瞪圆了:舞台上的布景道具太陌生了,莫非自己走错了剧场?

戏剧经典进行一场“整容式亮相”,开幕大戏《茶馆》,台上密密麻麻的现代钢架构成一个19米长、16米深、11米高的巨型圆环,并于结尾时缓缓转动起来,文章饰演的掌柜王利发在里面跑动、呼叫,渺小的人影仿佛快被时代巨轮吞噬;契诃夫的《樱桃园》,伴随着“樱桃园时代”消逝的意象,竟是投影在床帘上的二次元游戏、“红楼梦”字样和魔幻电音……

对经典的致敬和再创作,是本届乌镇戏剧节的重要艺术命题,一部部世界文化长河里的经典之作,与观众久别重逢:老舍的《茶馆》、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德国表现主义电影杰作《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契诃夫的《樱桃园》、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法国当代文学名著《小王子》等。

然而这些戏剧经典重醒时,换了张现代的脸,说着“格格不入”的话。你还能接受吗?

经典像一口值得挖掘的深井,改编后产生讨论就是进步的开始

打造新版《茶馆》的导演孟京辉说:“排演这部剧我天天都在迷路,但我喜欢这样,这是一次对老舍的精神拜访。”

老舍的《茶馆》到底讲什么?孟京辉问了好多人,清楚知道的人很少。“好像我们能说得出来的就是一些画面、一些符号,我们都会说尊重,但是尊重之后就不再琢磨了。”接受媒体采访时,孟京辉说,《茶馆》的戏剧构作塞巴斯蒂安·凯撒,当初问了他很多问题,比如王利发、秦二爷、常四爷这三个角色各代表了什么?比如老舍在第一幕介绍了几乎所有人,为什么后面却没有发展了?

这些新鲜的疑问,让孟京辉用“像面对一口非常深的井”的态度,去重新深入挖掘老舍的原作。于是有了今天“孟版《茶馆》”。

距离老舍创作《茶馆》已经过去62年,这回对于经典的创新性演绎,有人爱,有人嫌。

首演散场后,一个曾在北京人艺看过《茶馆》的85后观众表示,他很“懵圈”,感觉过多现代叙事混杂其中很“毁”原作,“要么保持原作,要么彻底打造一个全新、独立的《茶馆》,站在中间改编我不太能接受。”

据孟京辉戏剧工作室透露,首演当晚,老舍的家人也坐在台下观看了《茶馆》,说“完全超乎想象”“非常震撼”,觉得这一版《茶馆》不仅挖出了原作的时代内涵,还挖出了人物复杂的任性内涵。

反馈两极分化。

乌镇戏剧节发起人、总监制黄磊,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当被问及对《茶馆》的评价,他笑着直言:“有些观众很懵地出来说这是啥?这是《茶馆》吗?我今天和老孟也聊了,我直观的观感是我非常喜欢。”黄磊敏感捕捉到了孟京辉将原作背景与现代精神之间的紧密勾连,甚至不易察觉的“藏笔”。

黄磊提到去年的开幕大戏《叶甫盖尼·奥涅金》,当时反响是几乎“无差评”的赞美狂潮,观众爱女主角的高颜值,更爱酣畅淋漓的完美感。黄磊觉得,当代戏剧既需要那样一种“没毛病,一看就懂,有最普世的情感传递的”作品,也需要类似孟京辉版《茶馆》这样,令观众产生了强烈的讨论和思辨,希望追寻答案。

“大家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也许还能找到思考带给我们的进步。当思考产生的时候,人就开始进步;而崇拜的时候,一般进步比较缓慢。”

经典可以是原汁原味的保留,也可以是让人走很远的起点

和《樱桃园》导演孙晓星约定采访的地点,就在该剧一小时后即将启幕的剧场。占据大半个舞台的主体道具是一张雪白的大床,不用说,这位85后青年导演改编的契诃夫经典,也要改变观众的旧时印象。

孙晓星前一晚看了《茶馆》,认为这种改编经典的方向“肯定是对的”。无论是谁创作,“不可能完全成为一个剧作家的执行者而已,他要赋予这个作品外延”。孙晓星在这版《茶馆》里看到了过去、现在,乃至未来。

孙晓星欣赏孟京辉版《茶馆》另一点是其与其他文本连接,发生关系,从而产生新的意义。“现在的作品不可能只有一个主题,它有很多子题,这次看《茶馆》的感觉是脑子里原有的树状结构变成一种块茎化的形态,所有东西是流动起来的”。

孙晓星认为,对待经典的态度可以有两种,保持原汁原味变成“非遗”,努力还原从前的模样;或者把经典视为一个起点,从它出发,我们可以走得很远。

从契诃夫经典的起点出发,孙晓星携天津人民艺术剧院年轻演员,带来“另一条路上”的《樱桃园》。加耶夫、拉涅夫斯卡娅兄妹返回樱桃园,承载其旧日时光的贵族庄园如摇摇欲坠的青春,恍如隔世的亲人、恋人或朋友。面临樱桃园崩溃的终局,兄妹俩驻足不前,沉湎于床上的梦境与回忆。

孙晓星添加的二次元和未来元素,先前在天津首演时引起不小争议。但他觉得那些意象能充分表达自己对契诃夫的理解,即一种对未来的预感。

被他形容为“阴森的萌物”的概念,贯穿《樱桃园》始终。“樱桃园的每棵树上,都长着曾经因你而死掉的奴隶的脸,所以对于契诃夫来说,樱桃园又美丽又恐怖。樱桃园的消失,对于故事主角是悲剧性的,但对于一个新的时代来讲可能是喜剧性的”。

孙晓星改编经典时,还有意让故事更具“架空”意味,超越国籍和时空。“我写的是一个人类的挽歌,人类生活的地球既美丽又可怕”。

当代创作者致敬和对待经典,一定要和今天进行对话

当经典在现代语境和创作者的“脑洞”中醒来,观众尝到了熟悉的配方,也偶然品到从未想象的滋味。

本届乌镇戏剧节中,由罗马尼亚国宝级导演西尔维乌·普卡雷特执导的《等待戈多》,相较于原作多了电影质感。如同残缺建筑工地般的舞台,光秃秃的树,兔子装扮的音乐家演奏舒伯特的作品,引领观众进入“等待” 的世界。突然一名工作人员走上舞台,看似开始重新整理幕布,行为无意间将舞台与观众的界限模糊了。

在漫长的毫无逻辑的等待中,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无法理解自己痛苦的原因,他们与生活的荒谬斗争,笑着,哭着。

而观众熟知的《小王子》,则与其作者另一部半自传体作品《风沙星辰》文本交融,合力成就实验文学剧《小王子之风沙星辰》。在《小王子》书中的飞行员日记记载里,他在沙漠度过8天。《小王子之风沙星辰》则相当于一段延伸思考:“在面对生命困境,甚至走到死亡边境的状态时,是什么驱使一个人不放弃自己,不放弃远方所爱,一步一步地坚持下去?”

在乌镇西栅评书场举行的“小镇对话”中,德国戏剧学者汉斯-蒂斯·雷曼表示,我们和经典之间的关系,就是不断去重新阐释,通过对戏剧的重新构作、代入,用自己的观念融入当时的环境,去重新理解经典,保持传统的同时持续创新、突破。

孟京辉认为,艺术家有对经典重塑最朴实的权利,关键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对待经典。“如果你没有真正的和今天进行一个对话,我觉得太惨了。有的时候可以疯狂开一些玩笑,可以在经典里撒一个娇,也可以陷在它给你的迷雾里面。经历了所有这些风景之后,你会发现这条路变得更加有趣”。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见习记者 沈杰群)

责任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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