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疫情亲历记事

海外疫情亲历记事之一

意大利：至暗时期的暖心歌声

半月谈驻罗马记者 李洁

意大利当地有句俗语：“圣诞节要和家人一起过，复活节就和喜欢的人过。”但是刚刚过去的复活节，绝大部分意大利人不得不留在家里安静地过。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意大利的确诊病例不断飙升，成为欧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意大利政府从3月10日起实行全国范围的封城隔离措施，4月初总理孔特宣布把封城期限再次延长至5月3日。半月谈记者身处此地，亲历了数月来疫情给当地带来的改变。

3月28日，在意大利罗马，一名女子站在阳台看向远处

“几乎失去了一代人”

自疫情暴发以来，意大利因新冠肺炎去世的病患中，绝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贝加莫一家养老院幸存的81岁老人多娜黛拉近日对媒体说：疫情像是一场海啸。

她的描述很形象，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贝加莫和其所在的伦巴第大区，一直是意大利北部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而老年人在这场疫情中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

据意大利高等卫生研究院4月9日发布的疫情病亡情况研究报告，意大利病亡者平均年龄为78岁，其中绝大部分病亡者年龄区间在60至89岁之间。

意大利人口老龄化现象较为突出，全国多地不乏百岁长寿老人村。除了颇受推崇的地中海饮食结构外，民众乐观开朗的性格和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和运动都对长寿有所助益。

然而，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疫”中，大量老人的离世在意大利社会引发了沉痛的哀思，贝加莫等地的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有新增的讣告页。有媒体报道：“意大利几乎失去了一代人。”

医护志愿“逆行”令人动容

据意大利官方医学机构的统计数据，自疫情暴发至4月9日，就已有超过1.35万名医护工作人员感染新冠肺炎，其中103名去世。医护感染数几乎相当于全国累计确诊患者的十分之一。

这些病亡的医护中，有不少是响应政府号召返回工作岗位的退休人员。医者仁心，大爱无疆，危险并没有阻止更多医生志愿支援疫情严重地区。意大利民事保护部门最近发布组建支援医疗团队的消息后，短短24小时内，就有超过7900名医疗卫生专业人员报名，其中不乏七八十岁的退休医生。

医护人员的志愿行动在意大利激起强大的战斗力，意大利民事保护部门负责人、新冠肺炎应急委员会专员博雷利说：“我们感谢医务人员勇敢地发出强烈的声援，使非凡的团队合作得以完成，我们都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团结”成为新闻关键词

意大利民防保护部门、消费者合作协会和城市协会前不久签署了一份协议，这份协议要求民防保护部门的志愿者们在疫情期间向全国的老年人、残疾人和其他不便行动的民众上门运送食物。截至4月中旬，消费者合作协会和城市协会已在全国约900个城市中建立了80多个服务网络，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团结”成为疫情期间意大利的新闻关键词。那些为抗疫自发捐款的民众;那些不畏艰险奔赴前线的医护志愿者;那些仍在岗位坚守的超市工作人员、公共交通驾驶员、快递员、警察……他们坚信：团结起来就会战胜病毒。

从数据上看，意大利累计确诊病例的增长曲线正趋于平缓，疫情似乎正在进入平台期，但官方和医学机构多次呼吁，隔离和管控措施不能放松。封城隔离期间，仅有食品店和药店等生活必须的店铺可以营业，绝大部分行业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阳台歌声与“空场”音乐会

尽管生活受到封城隔离的影响，但意大利人抗疫的心是坚强的。

在疫情暴发初期，一些意大利人在屋子里、窗户旁、阳台上，唱着国歌、弹奏乐器，为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人们加油。

在复活节当天，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在米兰大教堂举办了一场没有观众的“空场”音乐会，吸引了全球听众。波切利借助网络直播的方式用歌声慰藉遭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人们。米兰市长朱塞佩·萨拉说：“我相信，波切利不凡的嗓音就像我们这些日子一直思念的拥抱，一个有力、特别的拥抱，能温暖米兰、意大利和世界的心。”

海外疫情亲历记事之二

美国：“震中”纽约失守之后

半月谈驻纽约记者 徐兴堂

当新冠肺炎在中国暴发的时候，美国社会扮演的完全是旁观者角色;到2月份美国出现零星病例的时候，从白宫到民间也少有人将其当回事。那时谁也不会想到疫情会风云突变，短时间里一下子将美国抛进旋涡中心。如今，美国新冠病毒确诊和死亡人数已成全球最多，而纽约作为美国疫情“震中”，情况尤为严峻。

纽约疫情触目惊心

4月上旬，纽约市在哈特岛公墓集中埋葬新冠肺炎死者遗体的新闻爆出，无人机拍摄的视频里众多排列整齐的棺材被埋在长长的壕沟里，场面让人震惊又悲伤。他们，只是纽约市新冠肺炎死者中的一小部分。

与半月谈记者驻地相隔5条街的皇后区艾姆赫斯特医院，仅3月25日一天就有13人因新冠肺炎死亡，消息爆出后震动了整个社会，但现在一家医院每天因新冠死亡几十人都已成为常态。纽约市公共停尸房原本有900个的容量，疫情暴发以来已经远远不够用，很多公立医院不得不临时用冷藏柜甚至冷藏车的车厢来储存逝者遗体。

大街上一天到晚不停鸣笛而过的救护车、不断增长的死亡数字以及媒体上各种和新冠病毒肺炎相关的视频和图片，让纽约人紧张而沮丧。

医疗系统严重承压

疫情蔓延让纽约市的医疗系统绷紧到极限：N95口罩、防护服、护目镜等防护品短缺，医院床位、呼吸机等抢救设备短缺，医生、护士数量严重不足。大量有症状的人无法得到检测，大量确诊病人也无法住院治疗。医护人员不得不重复使用一次性口罩，甚至有人拿垃圾袋当防护服的新闻见诸媒体。在电视上接受采访的医护常常因为救治压力和自身担忧而哽咽。

据报道，3月份纽约全市4500名救护车工作人员中，有20%因不堪重负而病休，甚至有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的员工，因为没有症状而被要求继续工作。3月底，纽约州州长安德鲁·科莫再次发出呼吁，请求其他州医护人员驰援。美国国务院也发布公告，鼓励各国符合资格、特别是有新冠肺炎治疗经验的医护人员赴美工作，并鼓励目前在美国的外国医护人员延长留美工作时间。不过，由于美国体制限制，各州政府话语权大、政策立场各不相同，难以由联邦政府出面协调各州资源。

进入4月，由于国际捐赠，物资短缺现象有所好转。但如果疫情不能在短期内缓解，纽约的医疗系统还是难以招架。

政府延误终致大祸

4月12日复活节，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说：“假如早一点采取措施遏制病毒的话，就可以拯救很多生命。”同一天，《纽约时报》报道称，包括白宫高级顾问在内的多位专家很早就警告新冠肺炎的致命威胁，而特朗普政府没能及时作出反应。诸多报道揭露：美国政府最初没有对新冠病毒给以充分的重视，因担心经济受影响丢失选票而迟迟不愿意采取行动;等发现疫情失控才匆忙采取措施，却为时已晚，于是试图“甩锅”中国，推卸责任。

在中国全力应对疫情时，美国领导人在说：“我们国家控制得很好”“新冠病毒对美国人的风险仍很低”“病毒会自己消失的”。直到3月11日，特朗普还颇为自信地说“对大多数美国人而言，风险都非常非常低”，而仅仅两天后就有了“今天我正式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美国媒体如今已开始反思政府应对新冠肺炎的失败。

经济难在短期重启

特朗普近期一再提及重启经济的话题，如此迫切是有原因的：过去几周全美已有近1700万人申请失业救济，餐饮、娱乐、会展、文化等美国支柱产业基本陷于停顿，这种状况必将导致更多人失业。根据美国人的消费习惯，大部分家庭几乎没有储蓄，失去工资收入就难以维生，不但会触发大量社会问题，还会直接威胁到特朗普连任。

近期，美国确诊病例、入院治疗人数和重症监护室病人等指标曲线开始走平。但模型显示，曲线走势会有两种可能：到顶峰后掉头下降的“山峰”型和到顶峰后长时间走平的“高原”型。如果“保持社交距离”得到很好遵守，则可能出现“山峰”型，否则就将经历痛苦的“高原”型。

目前仍有很多纽约市民并没有严格遵守“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定，戴不戴口罩在这里仍是争议话题。虽然纽交所关闭了交易大厅，只进行网上交易，梅西百货等公众场所也关门谢客，但纽约并没有控制社会上人员流动的具体措施和行动。

美国医学专家普遍认为，重归正常的前提是通过大规模检测确认疫情得到控制，而迄今尚没有任何分析人士认为美国会在5月份完全控制疫情，特朗普重启经济的愿望短期内恐怕难以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