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欧三方互动新观察

今年以来，美国在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发起全球贸易战、退出伊朗核协议、对俄制裁进一步加码，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正引发大国关系新一轮急剧调整，美俄欧三方互动进入新阶段。

美俄：长期对立，有限对抗

今年7月，特朗普与普京在赫尔辛基正式会晤，双方围绕伊朗问题、朝核问题、叙利亚局势等议题进行商谈，朝着正确方向迈出了第一步。然而，握手言和绝非2018年以来美俄关系的主题。“双普会”结束后，美国国内一片讨伐之声，一些美国官员直言这场会晤是“悲剧性错误”，更有甚者斥责特朗普“叛国”。从今年的总态势看，美俄之间的紧张态势不仅没有缓和，还进一步升级。

今年3月，美国以俄罗斯对俄前特工使用毒剂为由，下令驱逐60名“从事间谍活动”的俄罗斯外交官，并关闭俄罗斯驻西雅图领事馆。俄罗斯随后对等驱逐了60名美国外交人员并关闭了美国在圣彼得堡的领事馆。

4月，美英法三国在“确信”巴沙尔政权对平民使用化武的情况下，对叙利亚发动军事打击。俄罗斯对此强烈谴责，并加强了在叙战略部署，美俄在叙的代理人冲突异常激烈。

8月，美国再次挥舞制裁大棒，宣布禁止向俄罗斯提供贷款并禁止对俄出口武器、军民两用产品，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三轮对俄制裁行动。与此同时，在特朗普向全球发动贸易战之际，俄罗斯也以牙还牙，对从美国进口的部分商品加征25%至40%的关税。

美俄关系持续紧张，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两国(尤其是美国)国内政治结构的制约。事实上，特朗普曾多次表达过重启美俄关系的愿望，然而近年俄罗斯的一系列动作——从克里米亚入俄到被指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从力挺巴沙尔政权到普京的再次连任，均在美国社会引起广泛愤怒。美国的政治精英、媒体舆论和普通民众共同塑造着反俄的政治正确原则。加之近期“通俄门”调查的突破性进展，特朗普缓和对俄关系的任何动作都遭遇到严重的国内掣肘。

当然，美俄间的敌对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两国均没有将双边对抗升级到“新冷战”的高度。当前，美国将中国视为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无意全力挤压俄罗斯，在打击恐怖主义、维持东欧和中东战略稳定上还需要俄罗斯施以援手。从普京角度看，俄罗斯当前国力不振，无力支撑与美国的长期博弈。相反，改善与美国关系是俄罗斯维护自身战略安全、营造良好外部环境的关键环节。由此可见，美俄关系既不可能全面缓和，也不至于走向完全失控，“长期对立、有限对抗”是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两国关系的总基调。

美欧：吵架但不分家

今年，美欧之间延续了特朗普执政以来的紧张态势，双方在一系列问题上的争吵使得跨大西洋联盟正经历自冷战结束以来最深刻的危机。

在经贸问题上，美国和欧洲从斗嘴转向动手。美国从3月22日起正式加征钢铝关税，欧盟在多次尝试寻求豁免未果之后，于6月22日正式对来自美国的产品加征报复性关税。尽管7月底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的美国之行为美欧贸易战按下暂停键，但双方在贸易议题上的交锋远没有结束。

在安全问题上，美国对欧洲拖欠“保护费”的行为抱怨不断。7月的北约峰会上，特朗普一如继往地指责欧洲，要求欧洲盟友必须把防务开支提高到占GDP的2%。特朗普的“炮火”导致北约峰会不欢而散。在伊核问题上，美欧之间也进行了激烈交锋。特朗普执意单方面退出伊朗核协议并正式启动对伊制裁，让欧盟深感失望。可以预见，美欧围绕伊核协议的存废还将继续斗法。

美欧在具体议题上的不和，折射出的是双方的地位差异和认知分歧。冷战结束后，欧盟面临的传统战争威胁下降，越来越关注气候变化、环境保护、个人权利等全球性议题。而美国的优先关切始终是防止在世界上出现一个对等的挑战者，更注重从传统安全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制裁、威慑乃至战争是实现其目标的必要手段。尤其是特朗普执政以来，处处坚持“美国优先”，对妨碍其行动自由的规则框架不屑一顾，反映出霸权的傲慢和任性。

需要指出的是，当前的美欧矛盾尚停留在“吵架但不分家”的阶段。尽管如此，美欧合作的基础正在悄然变化。过去，美国为获得领导地位甘愿牺牲经济利益，无条件地为盟友提供安全保障。欧洲则坚定不移地追随美国，以换取经济和安全上的双重好处。然而，这一逻辑在特朗普时代不再适用。双方的盟友关系不再完全基于条约义务展开，更多是根据议题进行合作的实用主义联盟。

俄欧：实用主义合作有待观察

在美俄关系持续恶化、美欧关系裂痕加深的背景下，俄欧关系正出现新的动向。8月12日，德国总理默克尔与来访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谈，双方围绕乌克兰局势、叙利亚冲突以及双边合作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展现出德国领导下的欧盟与俄罗斯寻求缓和关系的积极姿态。

众所周知，近年来俄欧关系并不和谐。乌克兰危机是横亘在彼此间的首要难题。在俄罗斯看来，介入乌克兰局势完全是维护其战略利益和民族尊严的正当防卫。然而，欧盟认为俄罗斯所为是侵略，是对冷战后西方主导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公然破坏。

在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力挺巴沙尔政权，以维护其在叙利亚的传统利益;欧盟则将巴沙尔下台作为开启叙利亚和平进程的重要前提。进入2018年，双方老问题没解决，又增添了新冲突。由于俄前间谍中毒事件，双方互驱外交官，外交战规模空前。

不过，纵观过去几年俄欧间的互动，双方在较量中始终都留有余地。对俄罗斯而言，与西方博弈的底线是防止欧美合流，形成针对自己的牢固统一战线。因此，普京对欧盟既威慑又拉拢，主动寻求对话以打破外交孤立局面。从欧盟角度看，俄罗斯是离不开、挪不走的邻居，在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大行其道的背景下，选择与俄罗斯完全交恶并非明智之举。

基于各自的理性考量，双方都希望控制矛盾点、拓展合作面，在拥有利益契合点的领域展开务实合作。不过，鉴于双方之间的深刻成见和战略互疑，加之欧盟内部不同成员国对待俄罗斯的态度差异，这种实用主义的合作能走多远仍需观察。(作者系西南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西南财经大学党建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心研究员 刘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