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稀土被誉为“新材料之母”，广泛应用于新能源、自动化、装备制造、光学、电子信息、核工业、航空航天等国际最前沿高技术领域，是珍贵的战略资源。

随着我国加紧控制和管理稀土的开采和开发，稀土价格不断攀升，吸引一大批“勇夫”铤而走险私采盗挖稀土矿，造成国家战略储备资源流失和生态环境破坏。

继2016年8月2日海南省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以下简称琼中县)中平镇冯尔干等12人团伙非法盗采稀土矿案当庭宣判之后，另外一起同样发生于琼中县中平镇的特大盗采稀土矿案被移送审查起诉。同时，还有一江西籍盗采稀土团伙在五指山市尚未动工便被警方抓捕。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自2015年6月至10月，江西省赣州市黄东、廖钰等人来到琼中县中平镇，以种蘑菇为名承包当地村民的山上林地，联合当地村民、干部，像“山鼠”一样盗采稀土，经当地鉴定造成稀土矿产资源破坏总量为53.86吨，价值超过140万元，这是海南首例特大非法开采国家战略资源稀土矿案，同时还牵出另外两起在琼特大盗采稀土案。2015年11月10日，经当地媒体报道后，海南省委书记罗保铭作出批示，要求海南省公安厅协助琼中县破案，包括对保护伞要依法进行处置，结果经媒体曝光。

橡胶林里的罪恶

2016年8月1日，法治周末记者驱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开了1个多小时，来到距离琼中县城30多公里的中平镇。这里被郁郁葱葱的大山环抱，宛若世外桃源。

当法治周末记者翻山越岭来到位于该镇的乌石农场南方分场一片橡胶林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10多个大池呈现在眼前，管线密布，还有些未挖好的池子，每个池有近百平方米大、两米多深，池边还堆放着几十袋碳酸氢铵、氯化铵等化学物品包装盒……

“有人在山上挖宝贝”“挖金矿”……其实，早在2015年6月底，村民的各种议论便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小镇。据当地村民举报，经常有一伙人在山上橡胶林里昼夜施工，神出鬼没地盗采矿产资源。

据琼中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陈瑞敏介绍，去年10月19日，根据群众举报，他们便组织警力去现场查看，“掘金人”早已闻风而逃。当他们把从现场采集到的样品拿回去检验才发现，这帮人偷挖的是国家严禁私人开采的战略资源——稀土。

“廖钰等12人团伙非法开采稀土矿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洞眼’，只是他们盗采稀土的一种方法，称为‘打洞灌水法’。”陈瑞敏说。他们在山上打满适合尺寸的小洞，在山体的下方再掏一个洞，将河水抽到山顶的大池里，倒进化学物品，形成一种独特的“药水”，再把“药水”灌注进一个个小洞里。

经过一段时间化学反应后，稀土便会从山体下方的洞口冒出来，通过塑料管引流到山下橡胶林里的8个大池里，经沉淀后将稀土打包运走。打洞灌水法比开挖土方法复杂，且比后者运到空地上用药剂提炼的方法成本要高，但较为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然而，再怎么隐蔽也瞒不过群众的眼睛。

2015年10月21日，根据当地村民举报，琼中县国土环境资源行政主管部门接到警方提供的线索，对该非法采矿点进行查处，黄东、廖钰、袁明军、冯尔干、黄家阳、刘生涛、王时清等人从非法采矿点又紧急逃离，并将8.87吨稀土半成品运到屯昌县乌坡镇的“青澳龙湾温泉”处存放，再由黄东等人运回江西省定南县出售。

然而，在此之前，当地村民曾多次向国土等部门反映有人开山盗矿，但是，这些职能部门既没有到现场调查，也没有采取相关措施，致使不法分子持续、大量盗采稀土。

“山鼠”里应外合开山挖矿

2016年8月2日，琼中县中平镇廖钰等12人团伙非法盗采稀土矿案在琼中县人民法院一审开庭。

法治周末记者在庭审中了解到，2015年6月，江西籍的黄东、廖钰二人策划在琼中县无证开采稀土矿出售。拿定主意后，黄东、廖钰便来到海南，寻找“合作伙伴”，探测稀土矿储存地点。

“黄东当时来海南旅游，下榻我在屯昌县乌坡镇开设的‘青澳龙湾温泉’。”在法庭上，袁明军说。事实上，黄东是来找他谈合作的。黄东听老乡说海南有稀土矿，并说这东西“一本万利”，希望可以合作开发。

于是，黄东和袁明军一拍即合，又先后找来想“一夜暴富”的海口的冯尔干、江西的黄家阳、琼中县的高连生、屯昌县的王时清等10余人，组成了一个“掘金梦之队”。

据介绍，团队组建完毕，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工作。在冯尔干、袁明军带领下，黄东、廖钰和黄家阳、赖锦房、刘生涛携带检测工具，利用“土方法”私自在琼中县中平镇丁架坡村附近山地探测到了稀土矿产。

“2015年7月，探测到稀土矿之后，我便和黄东、李文、袁明军、冯尔干在屯昌县城商定5人共同出资200万元开采该稀土矿。”据廖钰供述。由黄东负责开采、销售矿产，袁明军负责租赁采矿需要的山地及保安工作，盈利后双方五五分成。由黄东、袁明军各自在农业银行开立账户，作为非法采矿的公用账户。

为实施采矿作业，黄东雇佣老乡黄家阳负责非法采矿生产技术工作、指挥工人施工，同时雇佣老乡刘生涛负责管理非法采矿的账目及采购生活用品和零星物资，还雇佣赖锦房监督工人施工。袁明军雇佣老乡王时清帮助租赁山地、协调赔偿事宜、联系车辆运输物资，还雇佣老乡李平富负责采矿工地的保安工作。海口李文雇佣李习权和刘生涛一起管理采矿账目及采购事宜。冯尔干则协助黄东管理采矿工地上的事。

后来，黄东、廖钰、李文、袁明军、冯尔干商定，出资25万元，先付10万元、事成后再付15万元，让高连生帮忙租赁当地农户山地，找海南省国营乌石农场南方分场3队队长岳兵疏通关系，协调和当地政府部门的关系。2015年7月28日，袁明军从公用账户里取出10万元转给高连生。

2015年8月，冯尔干来到村里做工作，强行租赁中平镇丁架坡村村民盘圣招、盘召军、李京雄等人的山地。高连生几次打电话给岳兵，要求他配合南方分场3队2号林段施工。王时清还于中秋节送给岳兵2000元好处费。岳兵便同意冯尔干、黄家阳等人在该林段非法采矿作业。

其后，黄东和廖钰从江西、广西、湖南等地购买、运输发电机等，从江西雇佣几十名工人到矿地进行采矿作业。黄家阳和阮利锋(另案处理)则指挥工人在丁架坡村和南方农场3队2号林段进行挖洞、铺设管道、挖大池等采矿作业。

经当地部门鉴定，在4个多月时间内，黄东、廖钰、袁明军、冯尔干等12人在海南省国营乌石农场南方分场3队2号林段处，非法采矿所造成的稀土矿产资源破坏REO(碳酸稀土)总量为53.86吨，价值141.95万元。

当天中午，琼中县法院一审当庭宣判，12名被告人以非法采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至六年不等，并处5000元至25万元不等罚金。主犯袁明军获刑最高，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宣判之后，袁明军等人认为量刑过重，表示将提起上诉。

一年破获三起盗采稀土大案

去年底，有海南当地媒体以《疯狂盗采稀土 大山遍体鳞伤》为题报道了琼中县大山里稀土被疯狂盗采。该盗窃稀土大案才逐渐浮出水面，为公众所关注。对此，海南省委书记罗保铭当即作出重要批示：“请省公安厅协助琼中破案，包括保护伞，依法进行处置。结果媒体曝光，对破坏生态环境行为起到教育警示作用。”

随后，海南省副省长、公安厅厅长李富林立即部署组织指挥案件侦办工作。2015年11月11日，琼中县公安局将此案立为非法采矿案侦办，并联合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成立专案组。

不久，专案组对掌握的证据、搜集到的线索进行全面梳理和研判，最终锁定了冯尔干等10多名犯罪嫌疑人。同年11月、12月，冯尔干等10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逮捕，2016年5月，李文、廖钰两位犯罪嫌疑人落网。

“这12名涉嫌非法采矿的犯罪嫌疑人中，有来自江西、海口和屯昌的外地人，同时也有琼中县本地的参与者。”据琼中县公安局副局长周书宁介绍。从本案有组织、有计划、有分工的情况来看，这种犯罪不是偶发的。

周书宁说，事实上，除了廖钰等12人非法盗采稀土矿案之外，海南还同时查处了另外两起非法盗采稀土矿案，涉及开采量、涉案金额更大，危害更严重。

黄东、廖钰等人瞄准海南不是偶然的。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个江西赣州籍4人团伙来到琼中县中平镇，探测到了稀土矿。正是在他们的引领下，廖钰、黄家阳等人才来到海南“寻宝”。

据陈瑞敏介绍，该4人团伙是从2014年11月开采，到2015年2月底完成开采，很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据当地部门鉴定统计，其4个月开采量达70多吨，案值近190万元。去年底，该4人团伙先后落网，目前已移送检方审查起诉。

“就在去年，我们到江西赣州调查黄东、廖钰、黄家阳等人时发现，赣州有很多私自盗采稀土矿团伙。”琼中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郑志恒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这些人之间互有联系，并进行流窜作案。

郑志恒称，在审讯廖钰等人时，他们透露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是和另外一伙非法盗采稀土矿团伙一起来到海南的，跑遍乐东、白沙、五指山等十几个市县，经过几个月的私下勘探，廖钰等人终于定位到位于琼中县中平镇有稀土存在，另外的那个团伙则在五指山探测到了稀土矿。

由于探测到的稀土矿面积过大(较琼中县中平镇稀土矿大4倍以上)，该团伙因人手不够，他们刚在山上将开采工具安装好，正要挖山盗土便被五指山市警方抓捕。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赣州素有“稀土王国”之称，系全国稀有金属产业基地和先进制造业基地。40多年来，赣州累计开采稀土25万吨，占全国离子型稀土开采总量的70%。由于监管缺位，赣州开采出现一哄而上，全民开矿、乱采乱挖、遍地开花的状况，涌现出了一批专业的稀土开采人员。

据海南省公安厅办案人员介绍，2011年10月，赣州境内稀土矿山全面停产。“稀土贵于黄金。”近年来，为了牟取暴利，很多江西籍原稀土开采人员便走出家门到全国各地勘探盗采稀土。由于开采技术先进、经验丰富，他们几个人利用三四个月时间就可以掏空一个稀土矿点，随即进行转移，这一盗采稀土行为在全国呈现蔓延趋势。截至目前，海南警方已破获三起特大非法盗采稀土案。

“再这样下去，子孙后代的生存环境就要毁了。”在采访过程中，琼中县中平镇很多村民这样担忧。

2015年，便有3个盗挖稀土团伙瞄准海南，现在海南一些地方存在稀土矿产消息传到外界，如何应对可能招致的觊觎引人深思。（记者 邢东伟 实习生 翟小功）

版权声明：凡本网注明"来源：半月谈网"的所有作品，均为半月谈网合法拥有版权或有权使用的作品，任何报刊、网站等媒体或个人未经本网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链接、转帖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布。违者本网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如需授权，点击 获取授权